哥譚下城區的布局，是和其他城市的貧民窟有所區别的。

大約是因為一百年前負責對哥譚的城區進行規劃的韋恩先生尚且抱有對窮人的憐憫之心，亦或者在那個時候哥譚的貧富差距還沒有現在這樣懸殊，因此即使是下城區也依舊有着用磚石鋪設的街道，和處在中心布置整齊的小型公園。隻是随着下城區逐漸充斥了破産的市民和非法移民之後，這裡逐漸變成了一個普通的貧民窟。

在小巷的每一個角落都堆滿了垃圾，大部分的垃圾是塑料袋或者或者彎曲的針頭，時不時能看到幾個裡面還殘留着血液的針筒。地面上還有凝固的血、排洩物、排遺物和玻璃渣或者其他玩意，原本潔淨的石闆路在此時此刻走起來甚至還有些黏腳。窩棚和違章建築從每一座樓房的附近支楞出來，讓它們像是多足的蟲子。

布魯斯把伊拉攬在懷裡，他們微微飄浮着，他擔心伊拉會踩到地上的針頭，雖然他給的制服實際上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隔絕傷害。隻有一些人的家門口尚且保持着簡單的潔淨，但更多人已經習慣了和老鼠共存——在老鼠多的地方，就連蟑螂都會成為它們的食物。

伊拉在過去從來沒有去過貧民區，即使那些人和他的距離隻有幾個街區，在遠處眺望，他能看到的隻有垂着頭，像是行屍走肉一般在地面上搖晃的瘾君子們。陽光同樣的照射着窮人和富人，然而隻有一部分人能夠感覺到溫暖和明媚。

“讓我來看這一切，是因為希望我可以協助你改變這裡嗎？”伊拉問布魯斯。

布魯斯抿緊了嘴唇，他點了點頭。

他當然是這樣想的，因為他能夠聽到無數的悲鳴，那些悲鳴在他的耳邊回蕩，他知道發出悲鳴之聲的人和他相隔并不遙遠。在一部分人的眼裡，另一部分人和他們隻是有着類似形貌的另一種族。那是富豪，那是貴族，那是……

那是“貓頭鷹法庭”。

布魯斯知道貓頭鷹法庭，在伊拉前來刺殺他之前，貓頭鷹法庭曾經嘗試過邀請韋恩家族加入。韋恩集團在電子芯片、人工智能和清潔能源方面多有建樹，這些全新的産業最初并不被“老錢”所重視，在他們終于發現了由于自己的因循守舊讓自己錯過了發展前景之後，他們打算從韋恩集團入手。

他們自認為高貴，正是因此，他們不能衰弱。

布魯斯對這些“老錢”的遊戲沒有興趣，于是他們的直接遊說變成了間接遊說——他們在之前已經找了小混混來威脅布魯斯，在布魯斯打跑了持槍偷入韋恩莊園的小混混之後，他們派出了利爪。不願參與貓頭鷹法庭的遊戲的人，會被貓頭鷹法庭殺死，這是他們的想法，這是一直以來他們的行事方式。

不過，在布魯斯知道了貓頭鷹法庭的存在之後，他反而松了口氣。

畢竟有形的敵人比起無形的更好對付，知道哥譚會變成如今的樣子，知道哥譚無法被打撈，是因為有一群想要帶來混亂，想要以混亂确立自己統治地位的瘋子，比相信就是哥譚人爛泥扶不上牆要好很多。人們需要希望，而哥譚之人也是一樣，他們憧憬着希望。

伊拉靠在布魯斯的懷裡，布魯斯的懷抱非常溫暖，讓他想到了自己的媽媽。

媽媽告訴過伊拉，自己曾經在哥譚居住過一段時間，哥譚對藝術家的靈感非常有用，但是不适合小孩子長期居住。媽媽作為設計師和藝術家的第一個作品的名字就叫做《愚人的神曲》，據說取材于哥譚的夜景。伊拉在書上看見過媽媽制作的雕塑，隻是他不怎麼能欣賞這樣的藝術。

幸好，媽媽告訴伊拉，不喜歡也沒關系，藝術本來就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的，就像是花，有些人會喜歡嬌豔的薔薇，也有人會喜歡醡漿草的小花。

布魯斯希望改變哥譚，伊拉能夠聽到他的想法，不過伊拉和布魯斯都沒有繼續說話。布魯斯并不是完全沉默寡言的人，不過布魯斯需要思考，需要沉寂和斟酌，伊拉不介意。布魯斯總是在思考，思考總比放棄大腦跟随本能好，而且伊拉也會去翻布魯斯的書櫃，在布魯斯的書櫃裡有無數書籍，關于存在主義或者自我認同。

他們終于走出了下城區，其實下城區和鑽石區相隔也算不上太遠，看起來卻像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世界，就像是地獄和天國，而犯罪巷則是地獄邊境的靈薄獄。布魯斯看着閃爍的霓虹燈，然後轉回頭去看向背後昏暗的街巷，每一天都有新的案件發生，每一天都有人死去，因此哥譚必須迎來改變。

兩人找了一個無人的角落更換了衣服，布魯斯依舊将自己包裹在漆黑的面具和深灰的緊身衣之下，巨大的披風看起來就像是蝙蝠的翅膀。伊拉脫下衛衣，他還是覺得自己的打扮和布魯斯的相比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畢竟白色的衣服在哥譚的夜色之中有些過于顯眼了，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對哥譚的挑釁。

然後布魯斯摟着伊拉，兩人一同向着哥譚的夜晚一躍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