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母看着薛琬匆匆忙忙的背影,心說,還是理兒媳婦有法子,哪裡還有一點昨日的影子。
“理兒媳婦,叫瑜兒和小鴿子玩,我們去割些草喂牛。”薛母拿兩把鐮刀和兩個竹編背簍。
林知了想說什麼,腦海裡浮現出原身的記憶,此地百姓早上起來洗漱後先做活,辰正準備朝食,巳時兩刻左右用飯,飯後再次下地,做到申時再準備午飯,飯後砍柴喂牲口,到金烏西墜就洗漱,天黑下來上床休息,不用點油燈,還可以省一頓飯。
薛理中舉前薛家一日兩餐。薛理中舉後,日子寬裕,薛母也擔心他看書寫文章餓得難受,就把兩餐改三餐。
林知了在末世那些年不曾吃過一頓飽飯。如今隻是少一餐而已,沒問題!林知了拿過鐮刀和背簍,小鴿子扔下毽子跑過來,“阿姐,我幫你。”
林知了:“阿姐去割草,你也去啊?”
小孩點頭如小雞啄米。
薛母問道:“瑜兒——”
“我可以幫娘割草。”薛瑜不等她娘拒絕又找出一把鐮刀。
薛母見她着實不想在家:“琬兒,我把大門關上,你待會出來看着雞和鴨别跑出去。”
然而回答薛母的是滿院寂靜。
“婆婆,先去吧,琬妹妹那麼大了,還能不會看家啊。”林知了說完不禁腹诽,我現在脾氣真好啊。
薛母想了想,路邊門外都有同村村民,應當沒有人敢衆目睽睽之下偷牛。大門虛掩上,薛母下意識朝左右看去。林知了見狀懷疑她被昨日的事吓到。
日頭高升,全村老弱婦孺都起了,有人在打理院門外的菜地,有的在掃落葉,有人在打掃牲口圈,孩童嬉鬧玩耍,看到小鴿子還會喊一聲:“小鴿子,來玩兒啊。”
托了薛理的福,小鴿子在山東村很受歡迎。
照常理,薛理生死不明,村民們應當提醒兒女離薛家遠點。大抵被林知了昨日那番話驚醒,今日他們落井下石,日後他們就有可能被落井下石,所以不曾叮囑兒女。村民擔心被連累不敢同薛母熱聊,也會停下手中的活問一句:“去割草?”
薛母顯然沒有料到還有人願意同她說話,愣了一瞬間,笑着回答:“是的。割幾簍存着留下雨天喂牛。這是把芥菜割掉準備做梅幹菜?”
同她說話的婦人點點頭:“可以割了。我看瑞小子院裡的菜也可以割了。現在曬好,過些天收水稻就不用再想着這事。”
她口中“瑞小子”正是薛瑞。
薛家雖然是三合院,但院門兩側也沒有空地,分别搭了沐浴棚和牛棚以及雞鴨圈。而小小的院子被擠得滿滿的,自然無法種菜。薛二嬸這一年沒有回來過,薛母就在她家院裡種菜。
她家正房三間,東西廂房各兩間,也是三合院,院子跟薛理家一樣長,自然有許多空地。院裡不止種有芥菜,還有蠶豆等農家常見菜。
聽聞此話,薛母就說:“我下午去看看。你要種什麼?”
“油冬菜。這塊地種滿,到明年三月都不用擔心沒菜吃。你也多種點。”說出來意識到薛理的事可能撐不到明年春,她頓時有點尴尬讪笑。
無心之言,薛母不好計較,笑着說:“好。我們先去割草。”
晨露打濕了林知了的鞋,襦裙上也沾了許多枯草,林知了眉頭微蹙,後悔沒有換短衣。聽到婆婆說“在這裡吧。”林知了看到她身上的短衣好像也不方便,衣袖寬褲腳也寬,跟她一樣狼狽,決定飯後多帶些錢進城。
末世前林知了稷黍不識麥莠不分,現在的她用鐮刀像她用刀殺人一樣熟練。
林知了擔心薛母起疑,便比照她的速度,薛母停下歇息,她就慢下來問道:“草都黃了牛吃嗎?”
“吃啊。”薛母記得嫁到雙橋村的遠親提過,林家有拉磨的驢,也有犁地的老黃牛,“林家不用草喂牛?”
林知了:“是不是因為我祖父的地多,年年冬天都用鍘碎的稻杆喂牛。隔三五天用一次豆渣。有的時候用泡豆子或者用壓豆腐拌稻杆。”
“興許吧。我們家地少,不用草和稻杆就要用稻糠。可惜稻糠也不多。”薛母想起她拾掇的幾分地,“今年好,有小麥皮,等天冷了牛餓瘦了就加點麥皮。明年——”歎了口氣,“理兒若能平安歸來,我就去山腳下看看能不能再拾掇幾分地,還種小麥。”
薛瑜蹲在薛母身旁幫她把草往背簍裡放,聞言她停下來,悶聲說道:“娘,我想三哥了,三哥什麼時候回來啊?”
薛母臉上瞬間布滿愁雲。
林知了見狀說道:“會回來的。夫君吉人自有天相!”
薛瑜年幼好哄,也許她不願接受薛理回不來,就揚起笑臉說道,“我也覺着三哥能回來。聽人家說三哥是社稷之臣。陛下一定不舍得砍三哥的腦袋。三嫂,你知道嗎,三哥以前喊我魚兒。三哥說是‘海闊憑魚躍’的‘魚’。你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嗎?”
林知了:“你就像天上的鳥兒,想去哪兒去哪兒。”
“我可以想去哪兒去哪兒嗎?”
林知了道:“現在不可以。等夫君回來,有他指點你,你就可以像鳥兒一樣飛飛看。”
小鴿子伸出兩隻小胳膊:“阿姐,像我這樣嗎?”手臂做翅膀撲騰幾下,“我也可以飛高高嗎?”
林知了:“你姐夫說的是比喻,意思是在他的指點下,你可以策馬奔騰暢遊天下。”
薛瑜忍不住問:“我也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
“我是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