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哦,可能是在成長吧。”梅梅坐在台階上,懷裡抱着一卷案宗,身邊還疊了好幾摞資料。她周圍的植被已經長成了荒野。雖然每天都有叫園藝師來修剪,但這次蔭木之力實在過于旺盛,到了傍晚便又會變成荒蕪的模樣。
白玥皺着眉看着她,“阿楠自從回來,三天一直沒醒過,木氣外洩得嚴重。我看你……連你也不大對勁。”
梅梅慢慢合上了手裡的卷宗,笑了笑。“呐,小白,我一直沒問過……那時候,阿楠被關起來,是為什麼啊。”
“這些部裡人都知道……你居然不知道?”
“因為别人每次想告訴我,我都讓他們不要說。”梅梅坐在台階上,看着荒蕪的院子,“我不想從那些人帶着偏見的嘴裡去了解阿楠。我也不想聽到他們的片面評價。我看到的阿楠和他們看到的阿楠不一樣,每次聽到他們背着阿楠叫怪物我都很生氣,恨不得把他們打一頓。害……”
“阿楠的過去很慘。”
“我知道呀。他是十天幹之一嘛……十幹力量的詛咒,是失去所有有血緣關系的人。但這又不是他的錯……”
“你真的想知道?”
“嗯。現在再知道這些也沒關系了,阿楠就是阿楠,不會因為我知道什麼而改變了。”
白玥沉默了片刻才開口。
“六年前,安縣大地震。我們事件處得到報告說地震的第二天,震中附近爆發出了蔭木之氣……好吧,那次去的人就是我和霞。我們趕到的時候,安縣完全毀了,不止是地震的原因……蔭木之氣催生了密密麻麻的植物荊棘,那裡變得像坍塌了十幾年的廢墟,救援難度大了一倍不止。可能是這場地震刺激了阿楠導緻他力量失控爆發了,但是……其實我們都心知肚明,也可能是因為蔭木之氣催發了這場地震。”
白玥歎了口氣。“安縣死了很多很多人……我和霞把阿楠從他家裡挖出來,他家人都死了,木氣催生那些死人的身體上長滿了植物。那些植物以他的家人遺體為養分,長得很強勢,頂起了塌下去的半截房梁,所以阿楠才能撐到最後的救援。”
梅梅臉色漸漸蒼白。
“但是我們把他救出來,他也看到了家人的慘狀。開始他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後來,他得知十幹力量所緻的詛咒,也得知了自己是蔭之木,得知了那些植物是因為蔭木之力而長在遺體上。他像瘋了一樣去尋死。部裡的異能同事們去攔他,被他打成重傷。隻能讓霞把他控制起來,關在牢裡。”
梅梅深深吸了口氣,垂下頭。
“其實……那時候連我都覺得不如讓他去吧。他活得那麼痛苦,每天不吃不喝,瘋了一樣撞牆,咬自己。我們還得給他打鎮定劑。等他睡着,再打營養針續命。幸好是蔭之木,自愈能力強死不掉。他那時候才十三歲……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小,完全就是個孩子。唉……逼他活着。簡直就像在虐待小孩一樣。”
“我那時候也年輕,實在看不下去,偷偷把針劑換了,想讓他死了算了。幸好被霞發現了。霞說,‘我們需要蔭之木……安縣已經死了那麼多人了,如果蔭之木也死了,那些死掉的人,豈不是白死。讓蔭之木死掉,我們就會變成罪人。’”
“就這樣煎熬着過了半年,他漸漸安靜下來了。再後來,他忽然昏睡了一周。醒來後好像忘記了一些事情。有一天,他忽然問給他打針的人,‘安縣是哪裡?’醫生說他過于痛苦,所以大腦自動遺忘了。”
“反正……我們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安縣’。你最好也不要提。本來這次就不想讓你們去觀瀾景區,那邊太慘了,我是不想讓阿楠看到受刺激……你以為我真是出爾反爾嗎。”
梅梅臉色慘白,深深吸了一口氣。“是這樣啊……”
“都過去了。”
“沒有過去。難怪阿楠說,想把詭水殺掉。以前也遇到過很多案子,他說過有些人該死,卻從來沒有說過要殺掉誰。”梅梅低低地說,“他映射的恨……源頭,是他自己。”
白玥也沉默了。
“我想和他一起把這個案子查出來。在霞回來之前,我要幫阿楠殺掉詭水。”梅梅低低地說着,眼淚忽然掉落了下來。
她掩飾一樣地擡起頭,吸了吸鼻子,眼眶紅通通的。“唉……現在阿楠不再是一個人了。要是那時候……我更早一點遇到阿楠就好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