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海久瞳正坐在沙發上,他的膝上蓋着一條淺黃色毛巾,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枕在他的膝上睡得很熟。也許是長期營養不良,這小女孩很是瘦弱,僅臉上還有肉感,呼吸時可以看到她後背單薄的肩胛骨随之淺淺起伏。海久瞳左手拿着一本書,右手輕輕摸着她細軟的黑發。
文鳥吵吵嚷嚷地落在他肩上,蹭他的脖子。絨絨的羽毛讓人實在有點癢,久瞳偏了一下頭,看向門口。觀海居的管家正站在那裡,低聲說,“海奇峰來了。”
久瞳點了點頭,示意放行。
管理海家異能人員的海奇烽,四十多歲,國字臉,斷眉,身形高大,來見家主竟還帶着四個随從。那四個随從和管家一起候在門外。
“這孩子是什麼回事?”他聲音低沉渾厚,風風火火地走來。不僅把鳥驚飛了,連正在睡覺的女孩也被從久瞳膝頭吵醒,她懵懂地揉着眼睛坐了起來,有些驚懼地往海久瞳身後躲。
海久瞳順勢溫柔把她攬在懷裡,安撫地拍了拍她瘦削的肩,示意管家把她帶出去。“你是說我女兒?”
“胡鬧!”看着女童被帶出去,海奇峰皺起眉,聲如洪鐘。“你哪來的孩子!有血緣關系嗎?沒做過鑒定吧!”
“我說她是我女兒,她就是。”海久瞳微笑了一下,心平氣和地說。
“我們海家最講血緣!就算你是家主也……”
“你來就是為了說這個嗎?”海久瞳打斷了他的話,他依然平靜,擡起頭慢慢地說。“你應該有更重要的事才來找我吧?”
對面安靜了片刻,似乎是在猶豫。他不想打破現況,但十分清楚,已經到了不得不問的地步了。海奇峰臉色變幻,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說。“我并不想來問。但你做得實在太過火了。徐祝是你殺的吧。我來是為了問你,你四叔呢?也是你下的手?”
海久瞳既未承認也未否定,他撫了一下蓋在腿上的毛毯,反問,“是或者不是又怎麼樣呢?”
“隻要你說不是,我就信你!我們這邊的人已經在查了,久曈!你不是那麼殘忍的人! 還有觀瀾景區那幾百多人……我不信這會是你做的!”
海久曈笑容中終于帶了點譏諷。“你既然最終決定來問,就應該已經有這個預期。”
海奇峰看着他平靜的臉,難以置信地吸了口氣,聲音中帶了沉痛:“你都已經是家主了!這,這些人……是你的族人啊!就算他們以前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你真的要做到這麼絕?你要殺多少人才滿意!?收手吧,現在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我既然決定了,就不會停。你希望那些人白死嗎?”海久瞳偏了一下頭,他臉上依然帶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怎麼還是那麼天真呢。”
“如果你執意這樣!我隻能站在他們那邊了。久曈,我不想與你為敵。如果你父母還在,你哥哥還在……”海奇峰雙手握拳,收斂起沉重的心情,他體格高大,居高臨下地看着海家的當代家主。心中無奈,悲哀和憐憫的心情混合,頓了一下,放緩了口氣,勸道:“就算有詭水幫你,你也改變不了什麼。幾百年的經營,這底下的複雜關系也不是短短十年能理清的!放棄吧,久瞳。”
“我不在乎你站哪邊。和你說這些,也不是要你站隊。”海久瞳把放在手邊的書慢慢合上了,仿佛早已深思熟慮,他輕緩而清晰地說,“你倒是自诩中立。什麼叫中立?隔岸觀火就是中立?見死不救叫中立?我父母死的時候,我哥死的時候,他們殺詭水的時候,你們做了什麼?你說很複雜……确實很複雜,但簡而言之也就是權力和利益關系罷了!”他一向平靜的眼中終于有怒火燃燒起來,“現在我決定改變現況,我不在乎與任何人為敵,如果你想攔我,倒也可以試試。”
他輕慢地冷笑了一聲,語氣冷酷地說,“但在這之前,你不妨回憶一下。海奇峰,小祈死了十年,作為他的血親,你……是否有任何作為。又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這話?”
仿佛被狠狠刺痛,海奇峰嘴唇顫抖了一下,他怒瞪着海久瞳。屋内沒有利器,他來見家主也沒有帶武器。但有一瞬間,他簡直想沖過去用刀把這個殘廢了的瘋子給一刀捅死!這樣大家都清淨了,海家也不會再出事了——短短一年,本家子弟竟死了二十多人!詭水牽連的人更是不計其數!除了仇恨又改變了什麼!?
久瞳的殺心難道早已生起?什麼時候,那個熱情而天真的少年竟成了這樣!
但他同時也清楚……他自己也壓抑着,他想做改變!而不是小祈死了十年,什麼也做不了!
但又能對誰?
他重重地喘了氣了口氣,咬牙壓着嗓子。“你讓我他媽對誰報仇!?誰殺了小祈……他死于規則你不知道嗎!沒有任何人故意害他!!”
海久瞳勾唇笑了一下,這個笑容帶着鬼氣,仿佛是地獄的惡鬼在他一向溫柔斯文的臉上展露了部分真容。“你也知道是規則啊,那,就向規則複仇吧。”
海奇峰猛地退了一步,幾乎撞倒了茶幾。他遍體生寒,恍然明白海久瞳要做什麼了!
真是個瘋子……
“你們不敢做,我來做。”海久瞳依然帶着那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聲音低柔溫和,“但你們要是敢攔我,那就一起死。我破例見你,不是警告,這是提醒。”
白玥走進大廳就看到阿楠無精打采地葛優躺在沙發上,臉上還蓋着張A4打印紙。“梅梅情況提前好轉了。”
阿楠刷地坐了起來,緊張地看着她,等着下文。
“你可以去看她了。”白玥慢悠悠地說。
“哇!”阿楠跳了起來,就準備往外沖。
“但是!有條件。”
“……”阿楠扭頭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