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開門開門啊，求求你！”

影後聽到身後急促的敲門聲，聲音讓她感到異常熟悉。

她湊到貓眼一看，貓眼外赫然是一臉蒼白恐懼到快要崩潰的超模。

超模無助地向身後張望，仿佛厲鬼正在逼近，又湊近貓眼，仿佛就要從這擠進她的眼裡。

吓得她慌忙避開。

“怎麼了？門外是什麼？”身旁的超模問道。

影後滿頭大汗：“别看！”

超模已經湊了過去。

門外的影後慌亂地對他說：“别信她，她是假的！快跑！！！”

超模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影後驚惶道：“别相信她我是真的！千萬别開門！”

這一幕無疑會讓人心生猜忌。

超模一臉勉強：“我當然相信你。”

盡管如此，一整晚兩個人都有些杯弓蛇影，無法睡着。

幾乎所有人都有和他們類似的體驗。

一整晚所有人都聽到門外走廊奔跑求救的聲音，門被拍打的聲音。

有時候聽不出是誰，有時候聽出來是認識的人。

但沒有一個人敢開門。

都蒙着被子瑟瑟發抖。

葉尊的房門口尤其熱鬧。

葉尊看了一會兒就在助理的催促下上床睡覺了。

畢竟他的夢裡有比外面更深的黑暗和恐怖。

蛇類的鱗片纏着他，冰冷的瞳眸凝視着他。

他張開手臂摟着祂，甚至主動伸出舌尖，等待信子的糾纏。

親吻他，或者吃了他。

極緻恐懼會帶來滅頂的快樂嗎？

“不要給任何人開門。”他給别人給出了忠告。

但當他的房門被厲鬼敲響的時候，明知道那是厲鬼，他卻想要主動開門走出去。

門後未知的恐懼很可怕。

長久的對峙後，他卻想要知道，極緻的可怕是如何的可怕？

是死嗎？是比死更恐怖的死嗎？

那又是怎樣的？

他為此感到好奇。

不，不是好奇，是一種解開答案的快樂。

小時候他最喜歡的科目是數學，一坐就是數個小時，專心緻志沉迷于此，抽絲剝繭途經所有的錯誤，最終抵達唯一答案的一瞬，那種無與倫比的成就和快樂，直達靈魂。

仿佛可以就此終結的滿足。

厲鬼在敲門，隻要打開門就會死，這種離死亡一線之隔的感覺滋生出恐懼。

接近死亡的恐懼伴随而來的卻是快樂。

隻要打開門和厲鬼面對面，他就會得到一切的最終答案。

那種感覺就像是小時候解開數學題的快樂。

他将手放在門上，感受着恐懼攀升帶給他的顫栗的快樂，仿佛毀滅般極緻的抵達靈魂的快樂。

顫栗的快樂在人類的神經末梢滋生蔓延，連皮膚都微微潮紅。

代表着他仍舊是人。

他抵禦着想要打開門的沖動，就像小孩子克制自己不打開裝着禮物的盒子。

不确定是什麼支撐這種抵禦。

他隻是追求快樂，而非自我毀滅嗎？

起先他像每一個普通人一樣，面對這種無法抵抗的恐怖，隻想害怕得逃跑。

因為直面恐懼而僥幸活下來，于是努力違背逃跑的本能，在死亡危險的邊緣尋找生路，漸漸的找到答案那一瞬的感覺，和小時候做數學題得到答案那一瞬的感覺重疊。

他開始主動追逐這種感覺，甚至沉迷。

厲鬼通過人類的恐懼得到力量，他通過直面厲鬼帶來的恐懼來獲取快樂。

他與自己的恐懼長久對峙，成為一種與之共生的異類。

進化或者異化。

一種既不是鬼，也不是人的存在。

他将神父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平靜溫和地望着祂難懂的眼神。

蛇類極緻窒息的纏繞，不足以滿足他。

因為對方并不打算真的給他。

他們對峙着。

那扇大門何時打開？最終的終結一切的恐懼之門。

一隻手穿過葉尊的頭發，溫柔地摩挲。

輕聲喚醒他：“天亮了，可以醒來了。”

親愛的。

葉尊睜開眼睛，他好像聽到神父在叫他。

下意識伸出依戀的手臂，手腕被輕輕握住。

助理的臉柔和溫暖，目光清澈地凝視着他：“是要給我一個早安擁抱嗎？”

葉尊眨了眨眼，看清他彎彎的眼眸。

助理的聲音帶着略微低沉的笑意，溫和道：“雖然很期待來自偶像的擁抱，但是害怕這是考核，一旦這麼做了就會因為違背職場規定被解雇。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打敗無數粉絲得來的位置。”

葉尊沒有表情：“松手。”

助理不僅沒有松手，還拉着葉尊坐了起來。

雙手被禁锢的感覺讓他蹙了一下眉。

下一瞬助理松開了手，溫暖的被子将他整個裹了起來。

随之而來的還有對方隔着被子的擁抱。

“這樣做就不違背條約了吧？隔着這麼厚的障礙就不算騷擾老闆了。早安，慶祝我們都還活着。”

葉尊蹙着眉一動不動，眸光放空。

被子的溫暖讓那個擁抱也顯得厚實确切起來，像裹在襁褓裡的寶寶，被全心全意地愛護着，令人感到安慰安全。

安全，他并不需要這種東西。

既不令他感到幸福，也并不感到快樂。

隻有無盡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