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沒事兒。”
女人強撐着扶着牆起身,指尖被她用力掐進牆縫裡,目光在昏暗的房間中閃過一絲冰冷。
她沒哭,沒叫,那面色平靜的就像剛才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短暫的幾秒鐘後,才用沙啞疲憊的聲音問了一句:
“他,還有氣嗎?”
“還有,沒死。”
葉暮探出手去,還好男人還有微弱的呼吸。
“打120吧。”
醫院内,男人已經被送去醫務室搶救,原本沒什麼事兒的,卻因為樓下大媽多管閑事,以為殺人了,就這麼報了警,女人和葉暮被帶到了警察局調查。
“這都這個月第二十起家暴案了,還有完沒完?”
葉暮本來靠着牆閉眼休息,一個胖子警官愣是把他給吼醒了。
葉暮揉了揉酸澀的太陽穴,眉頭微蹙,眼底盡顯疲憊。
這是又怎麼了?
迷糊間勉強聽清幾位警官說的,這裡的家暴案還挺多的,女人被審問完後,葉暮就被帶到了審訊室。
問他話的是一個中年男人,昏暗的燈光下,葉暮并不太看得清他的表情,但卻又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錯覺。
“姓名,葉暮”
“年齡,23歲。”
警官在看完葉暮檔案後,擡頭盯着葉暮,語氣冰冷。
“你有兩年的精神病史,檔案上說,人格分裂?”
葉暮沒有否認的嗯了一聲。
“今天剛出院,卻沒想到遇見這種事情。”
審訊室微弱的燈光突然閃了兩下,葉暮被晃得下意識眯起眼。
冷氣出風口正對着他的後頸,汗珠順着脊椎滑進衣領,帶來冰冷的涼意。
而警官雙手撐在桌子上,白色襯衫的領口被打理的一絲不苟,指尖輕輕轉動着手中的黑色記号筆。
“誰可以證明,你病好了?”
“我的主治醫生,聞戲淵。”
提及聞戲淵時,葉暮無意識摩挲手腕處的一道血痕,腕骨在審訊燈下泛着冷白。
"聞醫生總說我發病時……"
“發病時什麼?”
葉暮咽了咽幹澀的喉嚨,才繼續道。
“發病時,意識不是很清楚,當然,那都是兩年前的事情了,我現在,病已經好了。”
精神病人都說自己沒病。
警官冷笑了一聲。
“那你為什麼還要去傷人?而且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傷人?"
葉暮忽然笑起來。
"您該看看這個……"
被铐住的手腕猛地扯動鎖鍊,不經意間繃帶滲出血來。
“不,我是救人,難道要眼睜睜的看着我爹把我媽打死嗎?還是說,您在懷疑我報複社會?”
葉暮編瞎話不帶打草稿的,他語氣懶散,給人一種滿不在乎的感覺。
“我爹脾氣暴,經常對我和我媽家暴,他覺得有我一個神經病的兒子,像個怪物,還親手把我送進了精神病醫院。我在那醫院過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好不容易才出來……”
"怪物?"
葉暮說着,像是想起了什麼,忽然歪頭輕笑,笑的很甜,卻又瘆人,他濕潤的睫毛下是冰冷的瞳孔。
"您聞到了嗎?"
"我袖口沾着的奧氮平溶液,還是剛剛被父親毆打時留下的呢。"
"畢竟精神病人的話…"
手铐被拽動,發出響聲。
"怎麼能當真呢?"
說着,葉暮突然紅了眼眶,瘋狂的開始不受控制的尖叫起來,莫名其妙發起瘋來。
“你知道我和我媽怎麼過的嗎啊?憑什麼?憑什麼受害者不能還手?正當防衛也不行嗎?”
手铐被他弄的聽令哐啷作響,額頭青筋赫然可見,幾個警察才将葉暮摁住。
葉暮瘋的很逼真,直到警官平靜的看他瘋夠了,他才冷靜下來,道出一個字:
“裝。”
一個小警員突然在男人耳邊說了什麼,那眸光一沉,才在葉暮的注視下離開。
葉暮他爹醒了,醫生說沒事,不過是腦震蕩和擦傷。
罪不至死,葉暮和他媽被放了出來,正當防衛。
和他媽出來的時候,還被幾個女警勸了勸,夫妻吵架,别鬧這麼嚴重了,女人懦弱的點頭。
葉暮沒心情去聽這些廢話,他先下了樓。
暖黃色的路燈在積水裡成了碎鏡,葉暮踩過自己扭曲的倒影時,不遠處傳來幾聲野貓叫。
他擡頭,一眼便看到一輛改裝過的黑色SUV亮着燈,玻璃上的雨漬像精神病院監控屏的雪花點。
車邊靠着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似乎是等了很久。
聞戲淵擡眸看向葉暮,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眼神中卻透着種說不出的溫柔。
葉暮喉結微動,快步走向他。
“這麼快又見面了,小病号?”
葉暮拍開聞戲淵搭上來的手,反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這話該我問你吧?剛回家就把親爹給砸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醫術不精呢。”
聞戲淵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反客為主道,卻在看到葉暮手腕滲出血的瞬間,表情微變。
他突然抓住葉暮滲血的手腕。
“怎麼弄的?”
葉暮忙将手腕抽走,無意間蹭髒了聞戲淵的衣服。
“沒,沒事。”
見他不說,聞戲淵也沒在問下去。
他看到自己衣服上的血迹,不禁起了要逗逗他的心思,可憐巴巴的指了指自己的衣服:
"小病号弄髒了我的衣服,要怎麼辦?"
葉暮眯起了眸子,反問道:“你想怎麼辦?”
聞戲淵尾音突然放軟:"要用一輩子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