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就是這一點好,大白天不出門也不會有人起疑心,都覺得是在避暑,畢竟珠世一看就不缺錢。
幾個老好人還有意無意的把鎮子上地痞流氓的位置給抖出來,讓珠世平日裡别往那邊去,孤兒寡母的鬥不過。
孤兒愈史郎聽完後很想去揍一頓那些人證明自己。
還有,他的珠世大人看上去很老嗎?怎麼就用上寡母這個詞了?啊?!
這忿忿不平的樣子讓鎮子上老人瞧見,笑得可開心。
小年輕就要活潑一點,本來臉色就白,再不活潑些,看着更加僵硬,多不吉利。
家裡有東西不吉利,丢掉就是,這人可不能不吉利。
珠世看着也是啞然失笑,愈史郎得病的早,才一直維持着少年樣子,實際上可已經二十多歲了。
“珠世大人!”怎麼連您也笑我!
微微露面幾天,又下起暴雨,可以理所當然的宅在家裡。
才晴了一日,小義勇就蹦蹦跳跳進來,“珠世姨姨——”
“義勇啊,怎麼了?”珠世拉開門。
“大家都在池塘那邊玩,”拎着桶的小義勇躍躍欲試,“所以我來叫你們啦!”
小孩子的邏輯很簡單,大家都在那邊玩,那我們也一起過去玩。
池塘在藤之家的不遠處,裡面的荷花開得正好,水不深,就算是小孩也淹不着。
每逢夏季,不少人會把孩子帶到附近玩,下水池摸小魚,總比熱得不行又不懂事的孩子跑危險的河裡去省心。
讓他們玩個夠,自然就不會再好奇。
小孩在水裡瞎鬧,大人在岸上三五成群的聊天。
小義勇帶着珠世來的時候,婦人們正在傳閱一個新品香囊,看她來也不排外,半是好奇的招呼她一起看。
鎮子上少有外來人員,她們最近茶餘飯後的話題總是繞不開珠世。
“這個繡法,”珠世戴着手套的手不住摸着香囊上的紋路,“古老。”
真正想說的是,好懷念。
三百多年前,藤之家的香囊就有這個款式,沒想到現在還能看見。
活的越久,越是容易恍惚。
數百個盛夏,上萬次雨後初晴聽蟬鳴。
她似乎在哪一年的夏天,也與鄰居們待在池邊聊過,也舉着手裡的小玩意說笑。
壽婆婆端來一盤天婦羅,她早在藤之家門口風多的涼爽處撐起幾張桌子,等她們過來,“珠世小姐有眼力,我前幾天才從書裡學會這種繡法,聽說是戰國時期的款式。”
愈史郎戒備起來,難道是起疑心了嗎?
珠世放下香囊,“我屋裡有兩本記錄繡法的古籍,與婆婆換這個香囊可好?”
“你喜歡,送你好了,不值錢的小玩意兒。”壽婆婆在周圍尋着她在意的人影,“怎麼沒看見茑子?”
“她在家裡做嫁衣呢。”旁邊的老閨蜜接話,“我聽說,那邊不要求她穿白無垢。”
這話可讓大家驚訝,“也不改姓?”
“是啊,少見。”
摘了一桶蓮蓬跑上岸的小義勇歪頭,看向老師,“老師,白無垢不好嗎?”
這問題有些難,老師隻是說出最基本的含義,剩下讓小義勇自己想,“白無垢是一張白紙的意思。”他這樣比喻。
“喻意是,新娘的個性習慣也變成白紙一張。”
小義勇睜大眼睛,緊張的抓住手中東西。
“抹去過去的一切,徹底成為夫家的人。”
所以富岡茑子沒有選擇白無垢,她還有弟弟需要照顧,她抹不去小義勇,也不可能抹去她的弟弟。
在這個時代,有多少人會接受這樣的妻子?
富岡茑子的伴侶是一個。
斷掉的發簪被老師握在手中,内心湧起的情緒思潮頃刻間就能淹沒意志力不堅定的人。
走過四年的等待和外人的閑言碎語,她們即将系上紅繩,偏偏意外就出在最後一晚。
“老師。”
老師回頭,穿着一身活潑澗石藍的孩子擡頭看着他。
“你是我嗎?”
“你是「富岡義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