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魇魔化成一縷煙,鑽進楚蘅眼裡,迷霧四散。
楚蘅還在原位,并未離開,先前隻不過是魇魔所制之境,是簡單的障眼之法。
斷惡是最先看見的,它一個閃身,蹿到楚蘅面前,最先發出聲音,“楚蘅、楚蘅,你沒事吧?”
楚蘅搖頭,孩子氣似的在刀身上彈了一下,“沒事啊。”
聲音不大,卻足夠引起他人注意,晏空青轉身看向楚蘅,繃緊的嘴角有所放松。柴應元跟在他身後,也是一樣,隻不過平白多了些心虛。
楚蘅朝着兩人展開一個笑容。
一股銀色光點從晏空青的指尖流到楚蘅的身邊,順着發絲而下,淌遍全身後停留片刻後,晏空青才堪堪收起手指。
身體變得輕盈,之前的傷口好像也恢複許多,楚蘅眼裡含笑,一如既往地朝晏空青伸出手,“多謝。”
晏空青走近,拉住那雙手,“還有哪裡受了傷?”
“心疼了?”楚蘅起身,還不忘湊近晏空青,一臉玩笑意味。
晏空青盯着楚蘅,沒有說話,隻是擡手,輕貼楚蘅的臉,點點銀光從指尖冒出,将臉上殘存的血迹擦去。他歎了口氣,“疼嗎?”
意料之外的問話,楚蘅聽得直直愣住,他搖着頭,“還好。”
“嗯,”晏空青點頭,不知道信沒信,“還好。”
楚蘅的心裡沒來由地慌亂,他看着晏空青的表情,感受着晏空青的動作,嘴巴張了又合,說出的話還是很不正經,卻失了些底氣,“那我就當你心疼我了,回去我就給你封賞,定不讓你委屈。”
“你還是先别讓自己受傷。”晏空青似乎對那些賞賜并不在意,楚蘅隻得哦了一聲。
大家都并無大礙,楚蘅原本還剩的一點點小痛感,在晏空青靈力加持下也消失不見,他活動了身體,決定開始行動,從魇魔之眼,看其所托。
魇魔的眼睛化成了楚蘅的眼睛,楚蘅便也能看他所看,感它所感。
屬于魇魔的故事逐步打開,楚蘅低聲對魇魔說:“你若不想看,便閉上眼,我來幫你看。”
……
迷霧之森并不是從建立之初便這般寂寥與陰森,它也曾被晴朗眷顧,至少在千百年前是如此。
衆所周知,千年前,還不是魔君的魔君曾斬魇魔,并将他們囚于魔族最西的森林之中,那便是最初的迷霧之森。
百年時光轉瞬即逝,魔君登位,迷霧之森也成為了魇魔一族的栖息之地,他們在這裡改過自新,建立家園,繁衍後代。
“芫華,不要調皮,該回家吃飯了。”一個溫柔和善的女人朝遠處溪邊肆意奔跑的約莫百歲的小女孩說着,臉上挂着笑,全無責備之意。
芫華沒有停下腳步,光着腳在泥土上踩着,辮子一起一伏,“阿母,不聽,不聽。”
一個高大的臉上帶着傷疤的男人走到女人身邊,肩上扛着柴木,“算了,小孩子嘛,給她玩會,你先進屋歇着。”
“知道。”
遠處山脈連成線,溪邊一個女孩在奔跑撒歡,周圍炊煙四起,而離溪邊最近的小屋門口,男人和女人站着倚靠着,也許在想着以後的生活,美得像一幅畫。
“這是魇魔的經曆嗎?哪個是它?那個被叫阿母的天仙嗎?”柴應元問。
斷惡也很認真,“我猜是那個阿父,臉上有傷。”
楚蘅聽着他們的談論,看向不發一言的晏空青,“你呢?”
“也許都有呢。”
因着楚蘅是和魇魔發生直接接觸的那位,他看到的一直都是魇魔的視角。
那雙眼睛原是澄澈幹淨,眸子含笑,視線很低,隻看的見光着的腳丫和翻出新泥的土地。
“也許。”楚蘅回答,聲音裡也染上悲涼。
眼前的景象突變,楚蘅不再發一言,其餘人也紛紛噤聲,屏息扼腕。
急促的馬蹄聲起,像湍急的渾水,順勢沖刷魔族西邊一角。混亂的村民叫聲、哭喊聲,施法聲、纏鬥聲,此起彼伏,難以平息。
楚蘅透過那雙眼睛,看到了毀滅之景。
一行清淚流下,很快地沒入大地,仿佛從沒來過。
而入侵的将士們吹着号角,壯氣淩雲,領頭那人揚着旗幟,“聽君上令,全部絞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