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場面像是開了加速般,芫華朝迷霧跑去,一步步,從孩童長成大姑娘,身體上隻挂着簡陋的從森林裡的屍體裡扒下的衣服。
女孩神色落寞,坐在溪邊,“阿母,阿父,想你們,但要再見。芫華要走,活着。”
無人會給出回應,隻留得風吹過森林裡嶙峋的怪石傳出的嗚咽之聲,權當告别。
衆人也沒再出聲,看着眼前的景象,久久撼動。
芫華将整張臉洗刷幹淨,隻身走出森林。喋血城的大門逐漸出現在她眼前,輝煌無比,而她卻被禁止進入,隻好躲在忘川岸邊,不知所措。
她所在之處很是隐蔽,但卻還是碰見了人,那人一身頹唐,雙目猩紅,站在忘川邊。
順着芫華的眼睛,衆人清晰地看到了來人的模樣。
“楚蘅?”柴應元大叫,将之前的龃龉抛之腦後,目光炯炯看着楚蘅。
實話實說,楚蘅很是尴尬,他還從未見過自己這張臉呈現出如此疲态,一時有些不太适應,适應過後又有些局促,咳嗽幾聲後才勉強回答,“啊,我。”
晏空青看着景象裡的那人,又看着旁邊的楚蘅。
楚蘅硬着頭皮一笑,“不認識嗎?我啊。”
晏空青不置可否,并不出聲。
芫華盯着那張臉看了很久,久遠的記憶被翻了起來,曾經隻有一面之緣的那張臉此時正出現在眼前,她捂住嘴巴,“魔君!”
忘川邊的那位魔君也盯着眼前的女孩看着,眉心擰緊,擡起食指放在唇邊,“噓,别張揚,小魇魔。”
芫華點頭,乖乖坐好。
“你怎麼認得出我的?看你怎得如此落魄?”魔君舒了口氣,也坐了下來,看着芫華。
芫華搓着手指,想了一會才給出回答,因為并沒有人好好教會她說話,以至于說的話斷斷續續,并不通順,“阿母,說,魔君好人。”
“那阿母呢?”魔君身心疲憊,自神魔大戰後便分身乏術,并不知曉魇魔動向。
“沒。都沒。”芫華抿着嘴巴。
索性魔君還算通情達理,并沒追問。兩人就這樣在忘川岸邊待了許久,魔君在即将離開時,展開袖口,“要進去嗎?”
芫華躲在魔君袖口,跟着進了喋血城,而後便告别魔君,在城内晃悠多時後,被一家魔族制刀鋪雇做勞工。
第一日,芫華興高采烈地看着自己的容身之處,一夜未眠。
第二日,芫華收到了第一筆靈石,高興了很久,也沒有換身新的衣裳,還好店鋪的夥計心好,送了她一件。
……
第十日,芫華因着口齒不清,被客人出言辱罵,沮喪了很久。
……
第二十日,刀鋪老闆終于現身,芫華看見了那張臉,和拿着長刀威脅阿母那人一模一樣。
第二十日夜,芫華決定殺了他。
第二十一日子時,失敗。
後面發生了什麼,楚蘅便再看不見。
她的雙眼受傷,失去視覺;她的雙手雙腳被放在灼熱的鐵片上反複炙烤,直至麻木,失去觸覺。她的臉上被印上刀銘,失去尊嚴;她的雙手雙腳被鐵鍊铐住,被扔在潮濕無比,蟲蛇滿布但又很熟悉的的地方,失去自由,也即将失去生命。
直到夜裡的暖風将她托起,帶到森林深處,直到熟悉的呢喃又在耳畔響起,吃人的迷霧撫平她身上的傷痕,她才狠狠流淚,張着嘴巴,久久才發出聲音,依舊是那句。
“阿母、阿父……”
幾百年後,魔族最西邊已經沒人敢涉足,霧氣卷起,凡進入者必不得生。
芫華熟練學會自己的法術能力,一雙白瞳的眼睛瞬息間便能引人進入幻境,欲生欲死。
也是後來,刀鋪沒落,那人卻偏生運氣頗高,在喋血城讨得一個守衛的職務,聊以生活。
趁着城門大開,告示公布之初,芫華再次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