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幽冥不過半刻,兩人便到了喋血城。
冰涼箭矢的觸感還殘存在手心之上,幽冥突如其來的狂風吹起他們的警覺。楚蘅二人并未着急回到血月宮,反而在喋血城内停留許久。
魔界四城各有各的特征,比如以巫蠱之術揚名的吞心城,再比如以鑄造兵器聞名的喋血城。
放眼放去,整個城内幾乎遍布兵器鋪,以刀、劍為主,弓箭其次。
打眼一望,最受歡迎的那幾家鋪子紛紛将自家最拿手的兵器挂在門前,而除了未開刃的刀劍,最不起眼的當屬旁邊陪襯的紫箭。
未免引起不必要的躁動,楚蘅和晏空青換了個容貌,走到那些鋪子前,買下了所有出售的紫箭,全都帶回了宮中。
幾百支紫色長箭被一字排開在大殿中央,楚蘅拿出帶回來的那根紫箭,對着那些長箭仔細比較。
他手中這根輕巧無比,箭镞像是用某種堅硬的晶石雕刻而成,箭杆摸起來滑如美玉,紫色箭羽看起來順滑柔軟,實際卻并非如此,非大力不能折斷。就弓箭美觀層面而言,楚蘅承認,還是很能入眼的。
楚蘅從這頭看到那頭,最後與從那頭看到這頭的晏空青對視一眼。晏空青搖了搖頭,楚蘅抿唇,覺得有些摸不着頭腦。
還是一模一樣。
究竟是誰,用這最普通不過的箭,想瞄準的是怎樣的靶心,而所求的彩頭又是什麼?
如此大費周章,一而再,再而三,試探和攻擊。
烏川,幽冥,晏空青,忘川,亦或是自己。
忘川底意圖明顯,自不必說。而根除弑心蠱毒那時情況緊急,楚蘅隻知道這箭憑空而出,似乎是沖着烏川而來。現在想想,也許目标從未改變呢?
眼前的這支紫箭,若是為着烏川而來,但幽冥大火熄滅,其内生物必定化為虛有,背後之人又從何判定烏川得以幸存?若是為着晏空青和楚蘅而來,從未變過,那他放出的鈎子該不該咬呢?
“這難不成就是背後之人放出的訊号?”楚蘅将那支箭扔出,轉頭看着晏空青,“要引着我們去吞心城?”
晏空青挑眉望去,“烏川身世成謎,也許吞心城就有消息。”
“那這鈎就這麼咬下去?”
“放鈎的人不止一個,咬鈎之人也未必就是我們。”
楚蘅笑了一聲,“太深奧。”
這趟遠門無論如何都得出,且同行之人隻有兩人。
斷惡倒是心生不滿,試圖勸阻,讓楚蘅帶着血月宮裡的她和他們一道出門,以免遇上麻煩獨木難支,“我都要生鏽了,很久沒有動刀了。”
楚蘅一口回絕,“吞心城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我好歹占個魔君名頭,還能在魔族界内被暗害了不成?”
斷惡還想說些什麼,但被匆匆來報的手下打斷,隻好停下話頭。
“神族來信。”手下呈上一書,神色鎮定。
倒是忘了神族這茬,知道了上神的消息後,竟然這麼久隐忍不發,難怪楚蘅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神族所遞之書無非是些寒暄言語,先是表示了對魔族的問候,再又表達了對魔君的敬謝,什麼玄淩得幸被魔君收容以此類之,最後再生硬地轉到對玄淩上神的擔憂之上,希望能和玄淩見上一面。
楚蘅将此書抛給一旁的晏空青,嘴角一勾,“玄淩怎麼看?”
晏空青掃過一眼,而後淡淡道:“看君上的。”
楚蘅啧了一聲,隻好對此表示惋惜,對手下吩咐道:“本座也是有心無力,隻是事事都要以上神意願為先。”
手下應聲退下。
楚蘅看着斷惡,決定将此事交給她,日後免不了一頓糾纏,斷惡在血月宮,好歹能讓楚蘅安心出門一趟。
他還未開口,就聽得斷惡輕歎一口氣,“明白。家我來守,孩子們我來照看。”
楚蘅輕輕地在斷惡後腦勺拍了一下,“說什麼呢。”
晏空青也笑了一聲。
兩人很快啟程,行裝簡便,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二人低調行事,并未将此事告知三長老,還特意易容,用靈力驅動馬車前行。
吞心城和喋血城距離不近不遠,若是順利,五日内便可抵達。
楚蘅擦拭着手上由晏空青的破空分身而出的另一把一模一樣的長劍,一身束袖短袍,倒是很像普通的修士。
他邊擦便往晏空青那邊偷看,“還躲着我,三日,你知道你這三日有多麼反常嗎?”
晏空青手上動作一頓,“不知。”
楚蘅偏不信,這三日,每到休憩之時,楚蘅總能聽到馬車内一陣一陣異聲,并不很吵,但一旦捕捉到,便像螞蟻一般,在全身上下爬來爬去。
起初楚蘅還疑心是什麼鬼怪之類,還想着這次來得倒是迅速,剛一踏入陌生領域,危機便應聲而動。後來他留了個心眼,硬生生閉眼挺到子時,結果剛一睜眼便看見長榻上的晏空青一邊攬着自己,一邊用刀在刻着什麼。
“說說,究竟在弄些什麼?連我都不能告訴?”楚蘅将擦拭幹淨的劍抵在晏空青的肩頭,逼近耳畔。
晏空青收起手上的東西,輕巧地撥開肩上的劍頭,捏住劍身,緩緩向外推,“不是什麼重要的。”
“說不說?”楚蘅收起劍,湊近抵着晏空青的額頭,半眯着眼睛,看起來很不好惹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