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月腳步虛浮地回到攬月閣,踏入殿門的瞬間,氣力似被盡數抽空,踉跄着扶住殿門才未跌倒。
門前的小桃見狀,疾步上前攙扶:“小主,您這是怎麼了?臉色這般難看。”
祝明月擺了擺手,步入内室時身影搖晃了一下,未及坐下便直直地跌在榻邊。
今日發生的種種,此刻走馬燈似的在腦海中反複閃回。
方潋晴那輕佻的笑顔,皇後敷衍的态度,還有上官绫隐晦的暗示,樁樁件件疊加在一起,壓得她喘不上氣。
不能坐以待斃,更不能就這麼輕易算了。
銅鏡中的自己面無血色,唯有眼角泛着病态的潮紅。一番主意拿定,祝明月喚來小桃,沉聲吩咐道:“小桃,你即刻去把符太醫請來。記住,此事莫要聲張,千萬不要讓旁人知曉。”
小桃雖不解,但還是應下。不多時,符楊便提着藥箱,急匆匆趕了過來。
祝明月見狀,屏退左右侍從。待屋内再無旁人,她才壓低聲音說道:“符大人,本宮今日有一事相求。煩請您為我開一副藥,服下後能讓我心悸難安,陷入昏睡。藥效不必過猛,二三個時辰醒來即可。”
“此事萬分要緊,關乎本宮安危,還望符大人莫要聲張。”
說罷,她費力地支起身子,語氣懇切。
符楊聽她所言,頓時面露猶豫之色,期期艾艾道:“娘娘,這……這可不是小事啊。此事若被他人發現,微臣……微臣怕是性命難保啊。”
“符大人,本宮深知此事為難你了。可你我相識也有不少時日,我向來敬重您。今日實在是沒有别的法子,走投無路才求到您頭上。隻要你肯幫我這一回,日後本宮定當重重酬謝。”
說到此處,祝明月眼中泛起淚光。
半晌,符楊才長歎一聲。他擡起頭,直視祝明月期許的雙眸,終是咬了咬牙,點頭應下:“娘娘如此信任微臣,微臣定當竭盡全力。”
在此之前,她并非沒有考慮過,要不就幹脆直接佯裝生病,何苦這般大費周章地求藥。可細細想下來,又覺得不妥。
若隻是佯裝,稍有不慎,便可能被人瞧出破綻。身旁的眼線可遠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多。到時候,非但計劃落空,還會打草驚蛇,給自己招來更棘手的麻煩。
唯有借助藥物,讓自己真真切切地陷入昏睡,才能瞞天過海,騙過衆人以及祁昀的眼睛。
隻有她被吓得重病不起,此事才會重重懲罰,否則以皇後的手段,此事必定就輕描淡寫地一筆勾銷了。
符楊不再耽擱,迅速提起筆來,片刻間便開好了藥方,随即囑咐外頭的宮女們趕緊煎藥。
很快,藥便熬好了。熱氣騰騰的藥湯盛在碗中,袅袅升騰的熱氣中,裹挾着一股濃烈的苦味。
祝明月深吸一口氣,端起藥碗,一仰頭,将藥湯一飲而盡。苦澀的藥味直沖鼻子,令人作嘔。
她躺回榻上,緊閉雙眼,眉頭緊蹙,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
符楊開的藥方,雖說藥性還算溫和,但藥效很快發作起來。
祝明月隻覺眼皮愈發沉重,腦袋也昏昏沉沉,身體似有千斤重,動彈不得。力氣逐漸消散,她終于徹底昏睡過去,再也沒了聲響。
進來收拾藥碗的宮女們見此情景,都驚慌失措起來。
琉璃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她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淚,小聲對身旁的小桃說道:“這可如何是好,小主怎麼突然病成這樣了?”
小桃搖了搖頭,慌忙道:“我……我也不知道啊,要不,咱們趕緊去通報陛下吧!”
琉璃一聽,忙不疊點頭:“對對對,快去快去,陛下若是知道了,定會有辦法的。”
不知過了多久,閣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琉璃心中一緊,忙起身迎了出去。聞訊趕來的祁昀一臉焦急,大步走了進來。她連忙行禮:“陛下萬安。”
祁昀擺了擺手,急切地問道:“辰嫔現在如何了?”
“娘娘今夜受了驚,到現在還昏睡不醒呢,奴婢們怎麼叫都不應,實在是擔心。”琉璃眼眶泛紅。
琉璃擡起頭,偷偷看了一眼祁昀,隻見他眼中滿是擔憂,心中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氣,看來陛下對小主還是極為上心的。
祁昀快步走進去,一眼看到躺在榻上的祝明月,心猛地被揪了起來。
側身躺着的祝明月面色蒼白,毫無血色,平日裡靈動的雙眸緊緊地閉着,睫毛忽而顫抖,像是在睡夢中也飽受折磨。
他緩緩坐在床邊,動作輕之又輕,生怕驚擾了榻上脆弱的人。穩穩坐下後,他握住祝明月的手。
祝明月的手清瘦得厲害,骨節都清晰可見。更是冰涼刺骨,幾乎摸不到什麼溫度。
“明月,朕來看你了。”祁昀的聲音無比輕柔。
祝明月仍在昏睡中,卻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氣息。眉頭緊緊皺起,嘴唇輕輕顫抖,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
就在這時,祝明月的睫毛顫了顫,忽然睜開雙眼。隻覺腦袋昏昏沉沉,腦海裡一片混沌。
她有些慌亂,一時間分不清自己身處何處,也記不起之前發生了什麼。剛服下的藥此刻還在體内發揮着作用,讓她的意識有些模糊。
是藥三分毒,她心裡自然清楚,隻是如今也沒有别的法子了。
祝明月的眼神逐漸聚焦,看清眼前人是祁昀後,才慢慢清晰起來。她張了張嘴,卻因喉嚨幹澀,發不出半點聲音。
祁昀見狀,忙端起一旁桌上早已備好的溫茶,徐徐扶起祝明月,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去。
溫熱的茶水順着喉嚨流下,潤了潤嗓子,祝明月才虛弱地說道:“陛下……臣妾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祁昀心疼不已,将祝明月擁入懷中,溫和地拍着她的背:“别怕,朕在這兒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都告訴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