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蘇禾躺在吊床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整個船上都被粘膩的藻類覆蓋,每次踩在上面都讓人感到惡心。
海浪不停地拍打着船體,海風從小小的通風口擠入,發出類似人類哀号的巨大響聲,帶着濃重濕氣的空氣,鑽入所有人的肺裡。
夜深,外面的狂風暴雨開始消停,海面上安靜得出奇。老鼠在陰影中穿梭,時不時發出“吱吱”的響聲。
姜萊在睡夢中翻了個身,被吊床的晃動驚醒。透過船側舷窗,姜萊發現原本皎潔的月亮變成了粘稠的藍綠色,月亮融化像滾燙的瀝青滴到海面上。
忽而海上傳來悠揚的歌聲,衆人紛紛被這歌聲吵醒,從夢中醒來。姜萊感覺木制的船身在這時非常不尋常地跳動了一下,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此時歌聲也起了變化,起初是某種類似海螺回響的哼鳴,緊接着幾十個不同音高的顫音同時炸開。姜萊覺得自己的太陽穴開始跟着同步震動。
蘇瑾言快速走到滲水的艙壁邊并把耳朵貼上,喃喃自語:"它們在用我們的母語倒着說話……"
很快歌聲具象化成銀色的四線纏繞住所有人的四肢,那些音符在藍綠色的月光下顯形——那根本就不是什麼旋律,而是無數張微型人嘴在重複開合。
“别看那些線!”姜萊大聲喊道。
季若桐最先掙脫開纏繞着的絲線,她立刻撕下襯衫的一角想要堵住耳朵,卻發現撕下來的布料瞬間化成了膿水。
一旁的宋夢潔突然大笑着掙脫了身上的絲線,轉而一頭撞向桅杆,她的頭骨裂開處迅速湧出大量血迹,睜得巨大的眼球表面長出來許多細小的的鱗片。
更恐怖的事情開始發生,所有人竟然開始主動配合這場狂歡,利豐将自己的手掌伸到一旁的火盆裡,火焰在焦糊味裡爆發歡唱聲;林蘇禾用纜繩勒住自己的脖頸……
恍惚間驚醒的姜萊發現自己正在用指甲扣艙闆,整個手指頭血肉模糊,耳朵也感覺到一陣劇痛。
此時姜萊注意到站在面前的白及耳朵淌出鮮血,手裡正攥着一把帶血的餐刀。白及看到姜萊恢複理智之後轉頭朝着快把自己勒死的林蘇禾走去。
從白及的動作裡,姜萊很快就明白發生了什麼,直接拿起一旁的大塊木屑朝衆人走去。
原本隻是一隻手灼傷的利豐現在幾乎整個人都沒入火盆中,他的軀體在火焰中扭曲變形,衆人能聽到皮膚被火烤裂的聲音。
在白及和姜萊的幫助下,所有人都刺破耳膜,恢複理智。此時利豐從火盆裡爬了出來。
他手腳被烤化,五指粘在一起看起來像是鴨子的蹼,兩條腿也被烤化黏在一起像是人魚尾巴,燒焦的皮膚上泛出珍珠的光澤,細看才發現全是密密麻麻的鱗片。
利豐呆呆地望着窗外,突然起身破窗躍入大海。
不一會兒月亮恢複成原來的樣子,海面也重新掀起了風浪。
在這場混亂中姜萊發現蘇瑾言和蘇瑾語兩姐妹并不在場。她走到過道邊往深處望去,原先緊閉的房間門正敞開着,房間裡的燈也被打開了。
姜萊本想叫上其他三個人,但是想到現在跟她們說話她們也聽不到,耳膜破後,耳鳴惡心的症狀也在折磨着大家。姜萊決定自己過去看看是什麼情況。
房門是朝内敞開,角度并不是很大。姜萊輕輕将門推開,老舊的門軸轉動發出類似垂死巨鲸的哀嚎。八角形的艙室内,七盞鲸油長明燈将她的影子撕碎成扭曲的怪物投射在木艙壁上。
航海桌上攤開的海圖無風自動,羊皮紙的邊緣詭異地抽搐着。正中央的牆上有塊長方形的印記,這裡之前肯定擺放着一幅畫。
牆角青銅座鐘的鐘擺被潮濕的空氣困住已經停止擺動,布滿藤壺的玻璃罩裡,侵泡着各種各樣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肉團。旁邊還擺放着一個木制作的鳥籠。
蘇瑾言蘇瑾語兩姐妹果然來到了這間船長室,蘇瑾言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姜萊,她将一杯看着像水泥水的東西遞給了姜萊。姜萊并沒有接下,而是疑惑的看着對方。
為了讓姜萊放心,蘇瑾言自己喝了一口,然後又遞給姜萊。姜萊雖然還是很疑惑,但再次拒絕似乎不太好,就接過來一口喝了下去。這個雖然看起來像水泥,但是喝起來沒什麼奇怪的味道,就是水裡有雜質喝起來牙碜。
喝完後蘇瑾言轉頭跟不遠處的蘇瑾語說些什麼,姜萊因為耳膜受傷完全聽不到她倆在說些什麼。隻見蘇瑾語掏出了一本手冊,上面寫着“海上求生手冊”,翻開了第17頁。
上面寫着“遇到人魚唱歌時請第一時間戳破自己的耳膜。耳膜受傷不用擔心,可以飲用人魚腳泡的水便可恢複。”
“啊!!!!!!”由于閱讀速度過快,姜萊意識到自己讀到什麼東西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什麼!!我喝的是那些人魚的泡腳水?!”姜萊不能接受這件事,太!惡!心!了!忍不住想要幹嘔。
“你要是吐了就又聾了哦,在這個世界聽不見東西你就完蛋了。”蘇瑾言笑着看向她。
姜萊努力壓制住自己的惡心,轉念想了想蘇瑾言她肯定也喝了,等會她還要拿着這個水給其他人喝心裡也就平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