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骨肉并未分離,隻是半挂不挂地吊着。
停着立在原地一瞬後,力氣漸消,宋老爺仰着身子向後,倒在地上。
塵土本該飛揚。
但因被流淌的血液浸潤,它們被死死固定了下來……
繪成了冤屈的圖畫。
“呵!愚蠢。”
勾唇地舔了舔沾血的嘴角,五皇子滿臉輕蔑。
接着,他扭頭大吼。
“本殿下在宋府找到了宋家老爺結黨營私、通敵叛國的證據。”
“他惱羞成怒,對本殿下出言不遜又試圖行刺,随後——”
“被當場誅殺!”
身後帶着盔甲的衆人隻如傀儡般望着前方,面無表情的應聲。
無一人反對。
屋内,宋汲在宋老爺被砍頭時就被他娘親死死捂住了眼睛。
可即使看不見、聽不清,他也還是可以猜到外面發生了什麼。
渾身打顫,宋汲不自覺睜大眼睛。
身後那死死捂住他眼口耳的人也在顫抖。
突然,一滴冰涼的水珠打上他的額頭。
他愣了。
娘親她居然……
哭了。
宋汲一直認為娘親是“缺心眼兒”。
因為娘親從來都是笑嘻嘻的。
就算有時他調皮搗蛋,娘親也隻是一笑而過,從沒向他過發脾氣。
他唯一一次看娘親哭是他小時候貪玩,落到了水池裡。
那時,要不是被救得及時,他可能就要被淹死了。
但因為受了驚吓,加上又嗆入過多的冷水,連忙被帶去換衣烤暖的宋汲仍是染了風寒。
昏昏沉沉地睡了三日後,他終于蘇醒。
一睜開眼宋汲就看見娘親和妹妹在床邊淚眼汪汪地看向他。
見他醒了,那兩人更是抱着他的頭止不住地流淚。
當時他就發誓,永遠不會再讓她們哭泣。
可現在,娘親又哭了。
甚至不能放聲大哭,她隻能憋着,任由悲傷痛苦與憤怒憎惡将自己吞噬。
宋汲握緊拳頭,氣到雙目猩紅。
這個畜生!
他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剝!
可畜生的話還在響着。
“現在,但凡是宋府的人,格殺勿論!”
一時間。
竄逃和追逐的腳步聲,刀劍刺破血肉的噗嗤聲,尖銳不斷的慘叫聲像是奔着刺破他的耳膜一般——
魚貫而入,橫沖直撞。
頭痛欲裂,他想閉眼逃避,但閉不上,隻能眼睜睜看着那些家夥踐踏、屠殺他的親人。
住手!
這樣下去,這樣下去……
就什麼都沒了啊……
突然,娘親附到他耳邊。
她聲音沙啞但堅定。
“既然你選擇了回來,那就記住,好好地記住今天發生的一切!”
“娘沒有給自己留替身,所以娘必須要出去。
“但是,你要好好待在這,活下去,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
她又将宋汲的臉轉過來,面對他,雙眼通紅。
“你要讓宋府今日慘死的人恢複清白!”
看着對面濕潤的眼,宋汲不知何時也了流淚,臉上一片冰涼。
娘親一如從前般溫柔地撫摸他的面頰,将他的眼淚拭去。
“娘去了,别出聲……”
哽咽着說完後,她就頭也不回地轉身沖了出去。
之後宋汲有些記不清了。
隻知道最後整個宋府就隻剩他和不知去向的妹妹銀蓮了。
而從密道爬出的他為了報仇,選擇了協助七皇子。
這七皇子表面上吊兒郎當,無心皇位。
但他在五皇子血洗太子黨時,暗地裡救下了許多人以充實自己的勢力。
不管人家願不願意加入,他都為他們謀了一條生路。
這一舉動,讓他赢得了衆多才子的投誠之心。
而且,上面那位的身體和頭腦還沒有完全被掏空。
他知道五皇子心裡的如意算盤,對這兄弟間的手足相殘十分不悅。
五皇子還在春風得意。
殊不知,他早已成了棄子。
于是,宋汲改頭換面。
借着宋府遺孤的身份,他帶一衆曾受宋家接濟的才子謀士投入七皇子麾下。
幾年後,七皇子也确實登上高台,為宋府平了反。
而他在十五歲時,遇到了曼陀羅。
之後,憑借從龍之功、妖怪之力,他逐漸站到高處。
及冠那年,宋汲重建宋府。
粉牆黛瓦、鬥拱飛檐,亭台水榭、瓊樓玉宇。
比之前的宋府更加富麗堂皇。
但同時,不僅雕梁畫棟變了。
他也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