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丫鬟道。
忽然,她的腳踝像是被章魚吸盤緊緊吸附似的,雙腿脫力。
林苡繃緊下颌,下意識屏住呼吸,全身肌肉擰在一起,奮力扣住屋梁,嘴唇也因為用力而咬出了血色。
薄薄的月光撒下,她也松了一口氣。
猛然,她眼前一黑,一直大手隔着絲帕将她的臉扣在了瓦片上。
林苡的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罵人的話哽在咽喉,心跳驟然錯漏一拍。
張雲臯見人走了,才松開那隻骨節分明的大手。
他冷冷說道:“若是無礙,便起來。”
她真是個草包,一忽悠便來了。
聽見熟悉的嗓音,林苡用舌頭頂了頂酸澀的腮幫子,眸子裡滿是血絲,她吸了吸鼻子,狠狠吐出一口濁氣。
張雲臯看着她蒼亂的衣裳,微微後撤一步。
“你是金家人?!”
“不是!”
林苡狠狠地盯着他,仿佛是在看什麼妖魔鬼怪。
林苡剛想開口,他又隔着絲帕捂住了她的嘴巴,幾個閃身将她帶到了一處花叢裡:“噤聲!”
張雲臯單手将火折子取出,一撮毛火燒了帕子。
張雲臯怕金家來人聽見,畢竟一個小草叢可罩不住什麼。
他俯身,咬開手指,冒出幾縷鮮血,另掏出一方帕子,以骨節修長的手指為筆,于帕子上寫下幾個字:我是新任官爺,特來查案。
林苡依舊不放心。
張雲臯又從懷裡掏出來一塊敕造玉佩,由浮光錦包着,上頭還刻着他的假名字:既白
“那位官老爺造假铨印,上頭特意派我來徹查此事。”
張雲臯在前,林苡緊跟其後,若是發覺他的端倪,跑時也算是有利。
兩人繞過重兵把手的正門,從偏門旁的狗洞鑽進來,蹲到了主屋的小花圃裡。
真是天時地利,他們本想混進去,沒成想金家老爺跟一人出來閑庭信步。
平日拿鼻孔眼瞧人的金家老爺,此時竟然卑躬屈膝的為一個男人指路!
男人的聲鮮耳熟異常,林苡微微一挪,離張雲臯遠了些。
金管家低眉順眼地問男人:“今日替林苡說話之人到底是仗義執言,還是早有預謀?”
“自然是前者,依着他的秉性,若是早有預謀,便不是林苡賠你錢,還是你倒賠林苡錢了。”
最近南楚着全國女子參與祭祀,待選出聖女嫁入皇室,以她神聖的福澤,綿延國祚。
金家也有一個女兒,金家院子也因為聖女一事裝飾得無與倫比。
張雲霄拽下一根小穗子來,放在手心把玩。
随後,張雲霄身邊的侍衛劈手将金家家主打昏。
“主人,她不在千金閣,也不在林家。”
“讓官老爺去找,你别打草驚蛇。”
侍衛遲遲未動,臉頰之上滲出薄汗,嘴唇也不自主的上下打仗:“官老爺也不…不見了。”
張雲霄将一朵花兒攔腰掐斷,一字一頓道:
“找!”
侍衛咬緊下唇:“王爺身份貴重,林氏不過一屆商女,豈勞殿下心思神往?”
“赤狐,她是身份低下,可林家是大楚首富。”
“我故意讓金家上門,又早早買通官老爺,讓他拿林苡入獄,到時,我隻消去獄中救她,她必得意我,林苡是林家獨女,等林家夫婦一蹬腿,整個林家都是她的,我身為她的情郎,她的就是我的,林家就是我奪嫡的錢袋子。”
“到時,我再将她捧成聖女,為我的大業造勢,到時張雲臯哪裡是我的對手,假以時日,我何愁坐不上龍椅!”
林苡整個人唯唯諾諾地藏在離他們隻有幾步之遙的花叢中,她屏住了呼吸,一小寸地方也不敢挪,害怕得緊閉雙眼,縮成一團鹌鹑:幸好今日聽見了他的陰謀,不然來日死了,也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搗鬼,天時地利人和,我還是占了幾個的。
張雲臯見此情形,勾唇一笑。
沒錯,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讓林苡看清張雲霄的真面目。
一場夜行下來,林苡筋疲力盡,回到千金閣,恰逢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她好不容易偷空一眠,睡得迷糊之間,官府又傳她去開堂。
正堂上坐着那個人赫然是張雲臯那張刀削般的俊臉。
今日依舊是金管家前來,那副死臭嘴臉,林苡恨不得往他的嘴裡潑上一盆沙土。
張雲臯一拍驚堂木,肅然的嗓音從堂上傳來,言簡意赅道:“今日前來實為翻堂,昨日金家铨印造假,讓本官抓獲,如今前任官爺年事已高,已乞骸骨歸鄉,本官上任,特來還林苡清白!”
金管家臉上立馬蒙上了一層黑水。
不知為何,林苡心底也升起一股恐懼:他真是官老爺嗎?我怎麼感覺他另有圖謀呢?
金管家顫抖着肥胖的身子跪下,滿臉橫肉抖動:“大人,都是冤枉的,金家在京城處世多年,謹小慎微,哪有膽子敢行此等荒唐事啊!”
林苡問他:“你是被金家脅迫了?莫怕,官老爺再此,定會明察秋毫。”
金家啞口無言。
結了案子,出了衙門,她調笑道:“看來這聖女,我是非當不成了。”
兀地,她話鋒一轉:“你識得昨夜那個男人?”
他側首一笑:“天下九州,兩人嗓音相似者比比皆是,我與他不過是萍水相逢,哪裡說得到認識不認識。”
林苡莞爾一笑:“是小女子多嘴了,公子勿怪。”
不認識?!
那他們為何嗓音相似,就像一塊翡翠切出來的兩支镯子,縱然是分散賣到天南海北去,懂行的人依舊是一眼瞧出來。
猛然,衙門又爆發出排山倒海的尖叫。
留步原地的金管家的眉心插上了一隻箭矢,他的眼睛不甘地瞪着,身子脫力,直往前栽,不出多時,地上汪汪的一攤血,鐵腥味兒熏得人直皺眉。
而遠處的一抹紅色勁裝披着陽光,自屋梁矯健一跳,消失在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