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臯哈哈直笑,林苡則是急得臉色煞白。
忽地,林苡停止了“進攻”,正值張雲臯疑慮之時,腳背上泛起了一陣鑽心痛,疼得他咧了咧嘴角,彎下了身子,而林苡趁着此時,一把奪回了包袱,腳底抹油地跑了。
遠遠地,張雲臯還能聽見林苡的小聲斥罵,她說的話,張雲臯都聽不懂,不過看林苡的表情應該也不會多麼好聽,姑且算它是斥罵吧。
張雲臯朝着林苡遠去的背影,帶着笑腔喊道:“那是你的衣裳,不是你的錢,你真是掉了錢眼兒裡了。”
林苡嘴唇翕動:“你才掉錢眼裡了,你全家都掉錢眼裡了!”
張雲臯的笑聲,林苡的斥罵聲盈滿了院子的一忽一微。
他明明挨了罵,卻還是很舒心,林苡好似不再端着了。
用晚飯時,林苡故意避着張雲臯,張雲臯也不惱,在自己院子裡吃的。
今日傍晚,有廟會,林苡帶着春醒,春桃,令窈,令窈,唯獨沒帶張雲臯。
張雲臯用完晚飯,雄赳赳氣昂昂地來了林苡院子。
院子裡落葉蕭索,人迹罕至。
張雲臯一面心道林苡今日睡得早,一面伸手推開門
屋子裡已然息了焚香,空氣裡隻飄了一丁點丁香味兒。
林苡跑了?!
張雲臯喚來管家。
管家撚着修長的,灰白交織的胡髯,道:“娘娘出門了。”
張雲臯不可置信地反問道:“她出門了?她出門向來隻帶了春醒,春桃那倆丫頭,眼下令窈,令窕也不在了,你同我說她出門了?!”
管家挑開當着眼睛的長壽眉:“殿下,娘娘确實帶着令窈,令窕一同出門了。”
張雲臯大受震驚:令窈曾遵他命令,拖延救治李清韻的時機,同林苡唱反調的人都能跟着林苡出門,他身為林家的丈夫,妻子出門了,還是自己發現,管家來報的。
不知不覺間,張雲臯可以用的借口隻有了“他是林苡的丈夫”,顯然張雲臯他自己尚未認識到。
張雲臯不樂意了,也追了出去。
他到千金閣時,林苡正好背對着他,留給張雲臯一個圓溜溜的腦袋。
她們圍了一圈吃糕,林苡嘴角糊了一片糕渣滓。
張雲臯悄悄走近,本想于她知曉之前坐在她身邊,不料千金閣後堂傳來了一陣巨響,還伴随着一股駭人的血腥氣,争前恐後的鑽進了在場所有人的鼻腔,讓人頭皮發麻。
林苡回首,正好瞧見了張雲臯。
她咽了咽口水。
屏風上有被呲上了一道血迹。
張雲臯将她護在身後,屏幕後面的人一不一搖,踉踉跄跄的出來。
他的瞳孔猛縮成一個點。
來人赫然是重傷不見的安盛。
他蹙了蹙眉,林苡的眉心也擰成了“川”字。
安盛見着兩人,心裡才松了幾刻,不料這一松,他的身子瞬間脫離,一頭栽了下去。
門外追殺安盛的人,都教殘刃幾刀殺了。
安盛胸膛那裡鼓鼓囊囊,透露出一個詭異的弧度,殘刃還在外頭殺那些渣子,張雲臯自己上手拿了出來。
在張雲臯看見那東西,呼吸一遲,“這是康氏的賦稅印章。”
士族比庶族高貴,就高貴在地上,士族擁有的土地比庶族多。
士族當道,隻為自己謀利,毫不顧百姓的死活,民不聊生,流民多于往前年代,流民多是别地戶籍,流竄在外,戶籍無法流通,他們就成了黑戶。
士族有地,他們毫無顧忌地建起了碉堡,抓了流民為他們幹活,讓他們上繳新鮮瓜果,糧食好酒,替士族養起了龐大的軍隊。
流民沒了戶籍,也交不了稅。
皇帝心有餘而力不足,無法根除士族,隻能出個轍子,讓士族自己交齊流民賦稅。
故而,士族都有賦稅印章。
張雲臯細細看來,徐徐将印章放到桌子上,眼神一沉。
這印章,是假的。
士族喜歡在細微之處下章法,賦稅印章素來是巧奪天工,康氏圖騰是十二尾鳳凰,而這塊碧玉印章上的鳳凰卻是十一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