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靈妙是隻管理夢境的貓貓神。
兢兢業業先進個神是頭銜,勤勤懇懇卷貓之王是命數。
可惜現在這都已經是過去式了。
“妙啊!妙妙妙!”小狗神在她的星軌錨點外大喊大叫,“起床了!”
正午時分,祝靈妙才就着她熱情的大喊,從星軌錨點上遲遲轉醒。
金毛小狗神金望川是祝靈妙的好朋友,同樣也是夢境管理局的夢神。
星軌錨點,說白了其實是夢神的工位。
人類的夢境走向由夢境星軌決定,因此工位上懸浮着星圖投影。而錨點意味着,夢神需要在這裡尋找穩定夢境的核心,并通過調整星軌軌迹幹預夢境走向。
祝靈妙剛站起來就一陣天旋地轉,四隻腳在操縱台上跳踢踏舞,一退踩空直接掉了下去,毛茸茸的腦袋磕在透明水晶立方體的牆壁上。
小貓神覺得實在好丢臉,一翻身從地上爬起來出了艙門。
“你怎麼又加班啊?天天都是這個點才走,我都來上午班了!”
“你歇會兒再卷!”
熱情的小金毛把藍銀加白的小米努特揉進懷裡,下巴在她耳朵上呼噜呼噜吸了兩口。
“唔……小金姐!”
頭昏眼花的祝靈妙好不容易從她懷裡喘過氣來。
“不是我想加班,就是我夢主吧,天天人間三四點都不睡。這也就算了,在他那夢裡定一次錨點,我出來也半天醒不過來。”
金望川沉默片刻,伸出隻毛茸茸的金爪子擦去祝靈妙盡職盡責後嘴角的一點血絲。
“小金姐你說,咱們一般多久要處理一次夢魇?”
“我原先碰上的夢主一周最多一次吧,再少的可能一個月就出現兩次。”
祝靈妙偷偷摸摸環顧四周,然後湊近金望川耳邊悄聲道:“我接管這個夢主兩個星期,他已經做了十次噩夢了。”
小金毛搖搖晃晃的尾巴一瞬間耷拉下來,在米努特背後掃一掃,最後勾了勾她的尾巴:“你接管他之前,他的主管夢神是誰來着?”
祝靈妙想清楚的一瞬間叫“嗷”地大叫一聲:“……那隻小兔神,是不是突然申請了病休半年?”
她祝靈妙入職以來工作兢兢業業,好不容易才評上個“年度優秀夢神”。上頭立刻把她調過來,顯然說明對她寄予厚望。
雖然早就能料到這活不好幹,但自诩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她,卻也早打算大展一番拳腳。
誰知這夢主是個超級大硬茬!
可現在祝靈妙已經沒有更上一層樓的願望了。再這樣在他夢裡天天磋磨,連身體都保不住,更别說什麼提升修為靈力了。
這種倒貼靈力上班的日子還要過多久?!
她用力一拍額頭,繪聲繪色地向金望川講起昨夜夢境裡的折騰。
人間暮色降臨,正是衆夢神的上班時間。
祝靈妙痛苦地嗷叫一聲,毛茸茸的肉墊用力洗把臉,硬着頭皮哄自己鑽進夢主的夢裡。
今天這位難搞的夢主又會夢什麼?火山噴發還是雪山崩塌?
她開盲盒似的,小心翼翼伸爪探進整片漆黑。肉墊剛踩實地面就被粗糙碎石硌疼,幹燥的風攜來沙礫,敲打在她臉頰上。
看來今天的夢是荒野狂漠了。
頂着風沙忍痛摸黑向前,一路無依無靠,祝靈妙終于在不見人影的路邊扒拉到一棵樹。
昏暗天日下,依稀能看見這棵樹枝丫幹枯,樹上沒有半片葉子。它姿勢扭曲地四處掙紮,最後穿進雲裡。
她用爪子噸噸噸敲這顆樹,确認樹幹不是空心,足以支撐她的重量。
小貓爪一蹬,她呲溜躍上樹,跳到枯樹樹杈上,用力扒拉住幹燥的樹皮紋路,眯着眼睛環顧這個混沌不堪的夢境。
天地逐漸鋪滿昏黃色,狂風嗚咽席卷沙石,祝靈妙的眼睛簡直都要睜不開了。
她咬牙切齒地想,開天辟地的事應該由盤古老前輩來管,而不是她這隻無助又無辜的貓貓!
夢神的職責之一,是将人類的夢魇清除,維護夢境的和諧平穩。不爽卻依舊稱職的貓貓神隻能深呼吸一口氣,耐着性子朝樹頂端爬去尋找穩定夢境的線索。
越往上,樹枝越細,狂風也更暴躁地推搡着她的身體。樹枝像彈弓間搖擺的皮筋,祝靈妙差點被扔出去,吓得她四爪抱緊,擡頭向上看去。
離枯樹尖端消失的雲端還有很遠,但步步搖晃下要到達那裡已經不可能。
突然一陣模糊不清的低語聲傳來,伴随着人類的抽泣。祝靈妙循聲往下看去。
從這個角度觀察,方才扭曲攀附着的樹杈,像一個扭曲的黑暗囚籠,似乎那裡藏着什麼強大力量,為夢境慘象輸送着源源不斷的養料。
她嘗試向那囚籠中心輸送靈力,想看清囚籠内藏着何方神聖。熒熒銀藍光朝着絨白小貓爪伸出的方向如火般燃燒。
囚籠中心浮現點點微光——
砰!
還不等祝靈妙松口氣,那團黑影突然發怒似的劇烈波動起來,光芒也被吞噬。祝靈妙趕緊要把靈力抽回,卻一時不慎,整隻貓順着枯樹落下去,眼看就要掉在地上。
但她的身體并沒有砸落在滿是沙礫的地面上。
身下盤曲的囚籠自行遊動起來,托住了祝靈妙。
那團囚籠裡那團黑色怪物并沒有如她想象般吞噬她。她抓緊樹枝探出頭往下看,那團黑影比遠看時更清晰。
那影子的形狀是一個蜷起來的人。
嗚……嗚……
一陣凄苦的哀聲傳來,有時細幼似孩童,有時又是低沉壓抑的男聲。
那個人影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