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上眼,回想昏迷前發生的一切。熱浪席卷而來,火焰越靠越近束縛着他,使他無法離開半步。
空氣越來越稀薄,窒息感纏繞着他的咽喉,眼前隻餘一片漆黑虛無。
也就是那時,他恍惚間感受到有東西躍到他腳邊環繞着他打轉,等他周身被掠過一邊,那東西終于停留在他懷裡。
再次在病房中睜開眼時,卻都說這場逃生是奇迹。
是奇迹嗎?
周身舒适柔軟的涼意,像是幼時高燒不止時額頭貼上的退熱貼。下意識觸摸到那團帶來涼意的神秘又神奇的東西時,手上毛茸茸的觸感。
都是夢裡的幻覺嗎?
可他的夢從來就沒有這麼圓滿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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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停工了一段時日進行拍攝場景的修繕,期間粉絲在影視城外等着,各種傳言鬧得沸沸揚揚。
但好在事故并未釀成太無法挽回的過錯,完成修繕後,拍攝進度又被撥回正軌。
祝靈妙也沒閑着,她在簡以舟病房躲了一段時間,忙着修補靈力,晚上還得如常照看着簡以舟的夢境。病房清淨,簡以舟又單人住一間,所以一團白霧就躺在他隔壁的空床位上,和白色被單融為一體。
料不到凡間苦啊,祝靈妙小小地歎口氣。剛下凡還沒克服水土不服,就被迫搬出使不順溜的靈力在火場裡救人。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段時間簡以舟的夢境不再像往常那麼混沌了。
夢境不再總是飛沙走石或濁浪滔天,有時也會出現學校或者都市,隻是學校森林裡的樹會猛然異變為猙獰怪獸,都市玻璃窗也會閃爍成透明囚籠。
也許是因為夢神在他身邊停留的緣故。
但總這麼飄飄忽忽像鬼似的在他身邊飄着也不是個辦法,萬一哪天給他吓得魂飛魄散更是得不償失。
得想個辦法在他身邊留下,祝靈妙琢磨着,又一次晃晃悠悠跟進了劇組。
這次拍攝的是小王爺獨自在家的休閑場景。簡以舟的戲服依然是月白色,但衣料輕盈如雲,腰間系一條淺米色絲縧,頭發沒有束起,而是柔順地随意披散在背後。
祝靈妙這回躲在導演椅子下,一團絨霧悠悠地打轉,近距離觀察簡以舟的表演,卻突然聽見導演咬牙切齒壓抑着怒火的聲音:“生病了嗎,還要延後……等不了。”
吓一跳的祝靈妙從椅子下頭蹿出來,看看簡以舟又看看導演,才發現他是在拿着個人類世界的通訊器在和别人講話。
導演怒氣沖沖地挂了電話,正為着本來就拖了不少的拍攝進度發愁。他拽過旁邊工作人員說劇組原本請的貓演員不小心吃壞了肚子,抱貓的戲份沒辦法開始拍。
話音剛落,一隻白摻銀藍的小貓突然從他腳下蹿出去,然後直接跳進簡以舟懷裡。簡以舟正坐在石台旁休息,但他沒躲,卻是下意識伸手接住了那團毛茸茸。
他是呆住了,手不自知地在小貓背上輕輕撫了撫,總感覺手上觸感好熟悉。
可祝靈妙正忙着呢,顧不上簡以舟的手在她腦袋和背上撥弄得是激發本能的舒服。
她很乖巧地在他腿上盤成一個飽滿的小毛團,眼睛可勁地慢悠悠一眨一眨,水汪汪地掃視劇組人員,蓬松的尾巴輕輕晃蕩着,像蒲公英拂過簡以舟手腕。
怒不可遏的導演一下子滞住了,從監視器裡看過去,小貓窩在簡以舟懷裡,簡以舟倚在臨水的竹影石台旁邊。月白廣袖被風掀起一角,小貓則伸爪去觸碰他垂落的發絲,好溫馨和諧的一幅畫。
簡以舟低頭看着小貓,彎起指節輕輕拂過小貓耳尖,小貓非但不怕,反而翻出毛絨絨肚皮,肉墊拍在他手腕上,像朵蓬松活潑的雪。
導演盯着監視器,滿眼都是對完美鏡頭的渴望:“這隻小貓不錯,特别可愛,和我們之前選的貓演員不相上下……不,這隻效果要更好!”
不僅效果好還特别聽話。導演怎麼指導,小米努特就知道自己該怎麼動作。
而且這小貓和一般貓咪還不一樣。再聰明的貓也有聽不懂劇情的時候,總得在鏡頭外拿點貓零食逗一逗。
可這隻小米努特就完全不一樣了,說站就站說做就做,說讓它圍着男主角轉兩圈再跳到他膝蓋上拍他胸膛它也聽得懂。
祝靈妙聽見劇組裡傳來許多驚歎的誇獎,忙上忙下的同時心裡得意極了。那是當然,人家可是貓貓神,就這點動作還不是小意思。
這會兒她還沒聽見關于她的指令,于是就躺在簡以舟身上不費什麼勁地撒嬌。
所以她沒聽見導演對簡以舟下了什麼指令,隻是下一秒,簡以舟低下頭,額頭輕輕在小貓腦袋上貼了貼。
如果攝像機能拍到這會兒祝靈妙的表情,那應該是導演唯一會不滿意的一個鏡頭。
小貓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上去完全呆住了。簡以舟湊得那麼近,睫毛顫抖着掃在她臉上,微微偏過臉鼻尖才沒有壓住她。
祝靈妙回憶起來這幾天見過的人類,發覺唯獨簡以舟長得好像是很好看的。
怪不得年紀輕輕就是影帝呢。她回過神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