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人聲音偏冷,輕笑夾雜像松雪清朗之後調,割破了溫存的季春餘陽。
蕭钰聞聲回頭,春風吹就海棠潋滟,那人嘴角挑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一雙桃花眼醞釀滿了令人沉醉的溫柔神色。
她的心髒漏了一拍,竟險些被迷了眼。
“真巧。”
景珩擡手撥過那束繁枝,信步閑庭從後走來 ,看上去像無意中溜達來到這裡,與蕭钰發生了一場再平常不過的偶遇。
海棠林為後山山腳一隅,并非下山的要道,樹影繁雜相錯,鮮少有人來,是難得的清淨之地。此時宴席散場,明德帝移駕回宮走的是大道,官員大臣們随其後也各自回府,更無人來此處。
青年人身上散發着危險詭谲的氣息,愈來愈近,春雨夏婵有些不自在,下意識道:“景侯爺,請止步。”
轉眼看見公主殿下與此人相處倒甚是愉快。
蕭钰心裡清楚,他二人不是偶遇,是景珩有意跟着她來到了這裡。
“景小侯爺也到此處賞花嗎?”蕭钰粲然一笑,狀似問道。
景珩指節修長如玉,無意地拂過花枝:“已是春末,這棠花居然開得這般繁盛,恰巧得閑過來瞧瞧。”
蕭钰斂颚,擡眸凝着景珩指尖那束嬌豔:“今春雨少,誤了海棠花期,往年這時恐怕已經瞧不見丁點了。”
春雨夏婵見主子與這人有一搭沒一搭聊着,此刻周遭沒有其他人,孤男寡女的,二人心中仍不敢放下警惕,兩雙眼睛圓溜溜地盯住景珩。
蕭钰見狀心中忍笑:“本宮與景小侯爺說說話,你們去前面與墨玦一同等我便是。”
前世她對景珩這人印象不深,僅有過幾面之緣而已;今生重來過,她對這人實在太好奇了。
“公主 ……”春雨夏婵二人放心不下,仍不肯離去。
“景某閑散人一個,沒有本事拿公主怎樣。”景珩揶揄,讓她們盡管放心,若是有什麼事拿他是問便好。
蕭钰心底暗嘲他這句“閑散人”、“沒什麼本事”,你日後本事可大着呢!
嘴上同兩個侍女說:“無事,放心去吧。”
春雨夏婵隻好乖乖離去。
二人知會了駕馬車的墨玦,三人一塊去海棠林不遠處守着。
他們不敢逾越蕭钰的命令,隻是在遠處靜觀其變,若公主殿下真被景侯爺為難,方便墨玦大哥第一時間趕去将人揍趴下。
春雨夏婵方才看着那二人打啞謎一樣,你來我往,心中不解。
這花有什麼好聊的?一個大男人專程溜到此處賞花,況且公主殿下與此人,沒多熟吧?
那人的皮囊雖有幾分姿色,但京中關于這位景侯爺的傳言甚是不好,諸如尋花問柳、招蜂引蝶、勾三搭四……之類。
春雨夏婵悄悄私語,對自家主子的心思捉摸不透。
春雨将自己的疑惑道了出來:“公主殿下莫不是被美色迷了眼?!”
“慎言。”墨玦是個辦事的行動派老實人,對蕭钰忠于的命令,向來說一不二、深信不疑。
公主殿下這麼做,一定有她的深意。
夏婵反駁春雨:“那薛公子長得也不差,又有才華,家勢風評哪樣不比景侯爺好?公主卻想盡法子地推脫。”
春雨一副通透人的樣子:“公主不喜歡他呗,倒是安國公主對薛公子癡心一片,若皇上真叫咱們公主與薛公子定了親,安國公主今日能投湖,來日不得懸梁?”
夏婵應是:“雖然法子損了點,但終歸咱們公主心好,讓給了安國公主。至于那景侯爺,公主要是喜歡他的樣貌,日後收到府上做個面首,沒什麼不妥。”
此時的夏婵并不知道,在不久的将來,她家公主真做了這樣的打算。
春雨眼睛泛起了光:“對!咱們公主那麼好,來日一定得尋個俊朗溫柔體貼專情德才兼備的郎君!”
嫁人固然要嫁合心意的,選郎固然要選對眼緣的,她們的公主殿下配得上世上最好的郎君。
而不是那個成日拈花惹草,要才沒才、要德無德,空有其表的廢物小侯爺景珩!
聽她們越扯越遠,越說越起勁,墨玦始終噤聲無言。不過他十分贊同她們說得最後一句。
彼時透過海棠繁複枝桠,遠處二人如同畫中遊離漫散的谪仙,頗有歲月靜好之意。
“公主殿下下貼邀我……”
“景小侯爺來此尋我……”
二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蕭钰感歎此人精明,一下就想到此帖子是誰的手筆。她送景珩一個諱莫如深的微笑,先發制人假意問道:“坤甯宮出的帖子,景小侯爺為何如此斷定是本宮?”
景珩笑得散漫不羁,在二人少許壓抑的氛圍中蕩漾開來:“景某向來是一介可有可無的閑散人士,今日在場的大人非富即貴,除了公主殿下,再無人瞧上我一眼,帖子若真是皇後娘娘下的,我倒百思不得其解了。”
他将自己說得一無是處,一番說辭中又展現得八面瑩澈。
蕭钰不懂此人葫蘆裡賣得什麼藥,面上依舊挂着從容疏遠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