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見這位姑娘秀雅絕俗,氣若幽蘭,話語間也是說不盡的清冷可人。
想起自己适才與人争吵的潑辣樣,此時不禁壓低聲音,溫溫柔柔地回道:“十兩銀子百兩香。”
“質量大可放心,這都是我自己制的。”
蕭钰擡眸,對上了柳娘的目光。像被審視一般,柳娘被這雙美目盯得一怵。
蕭钰唇角挂上笑,悠悠道:“勞煩幫我稱些。”
“姑娘要多少?”
“要五百兩,分五份裝稱。”
柳娘眼中一亮,此前的不自在一掃而空,咧開嘴笑呵呵道:“好嘞!您稍等!”
劉翎冉見蕭钰下了個大單,吃痛地摸了下腰間的錢袋。
蕭钰從小在宮裡,什麼好香粉沒用過,莫不是不懂行情,學她買點心的樣子?
“買這麼多嗎?”
蕭钰看出劉翎冉所想,唇角弧度漸深,語氣閑閑地說:“今日你付賬。”
她又補充道:“買多的拿回府上分着用。”
劉翎冉:“……”
這不是方才自己說過的話嗎?她這般現學現用是同誰學的!
劉翎冉付了銀子,待香料裝好後遞給了墨玦。二人約好明日的見面時間後,準備各自回府。
蕭钰提醒:“糖畫還沒取。”
劉翎冉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
明德帝子嗣單薄,隻有一位皇子和兩位皇女,說是含着金湯勺出生的也不為過。
蕭钰對各種稀奇古怪與海味珍馐已經司空見慣,相反,她少來市集,這些小玩意倒是很少接觸。
糖畫攤子的小姑娘眼中的失落一掃而過,笑眼彎彎,甜甜道:“漂亮姐姐,你的糖畫。”
“我還以為姐姐今日又要忘記拿了。”
“今日沒忘。”
蕭钰接過兩幅糖畫,将其中一個交給劉翎冉。
誰知小姑娘又遞來一副大耳兔的糖畫,蕭钰躊躇,轉頭和劉翎冉确認道:“我記得隻要了兩個。”
“不,這是将那日沒拿到的補給姐姐。”小姑娘聲音清脆,帶着一種天真純淨的童稚氣息。
“謝謝。”蕭钰粲然一笑。
手中糖畫散出一股淡淡的甜香,輕輕咬下,口感酥脆,片刻後甜膩的滋味在舌尖綻放。
劉翎冉挑眉,意味深長地調侃:“喲——你不是不愛來,怎麼還來偷偷買糖畫啊?”
“端午宴那日。”
蕭钰将路過遇見薛傅延講了一遍。
聽罷,劉翎冉沒好氣道:“有什麼好解釋的?他與你妹妹成婚已是闆釘釘上的,況且你也聽到過……”
她講了端午宴上關于“偏殿”的傳言後,又将薛傅延數落批判了一頓。
*
月明如晝,廊前的花樹枝葉分明,墨影鋪地,一片清幽雅緻。
梁映儀的步子打破了沉寂夜色,蕭钰正稱量祛除徐熹臉上疤痕的藥材。
“臣稱量數次,這五盒香料皆與公主所說的一百兩對不上。”梁映儀道:“每盒均隻有九十兩,上下偏差不大。”
蕭钰并不意外,将市集上柳娘當衆稱香講給梁映儀。
她又問道:“梁姑姑可曾換過秤砣?”
“前後用了五稈稱,其中兩杆是公主稱量藥材的,絕對沒有問題。”
市集上争執的男子稱出來也是九十兩,那便是柳娘用的的秤砣有問題。
蕭钰無意識地收緊指節,腦中恍然浮現起一樁前世未結的案子。
前世,恰逢今年秋收時節,發生多起“柳娘賣香”此般的不公平交易案,經徹查,不是商家有意缺斤少兩,而是有人借漏稱販賣私鹽。
以當朝的法律,販鹽罪輕者砍斷雙腳,重者死刑斬首。
鹽生産成本不高,但官權掌握後不斷收稅,一步一個稅,到最後賣出去已經是暴利,不少人铤而走險,販賣私鹽。②
巨額财富收入無法避免鹽業的舞弊,私人鹽販屢禁不絕,一直處于邊緣地帶。
今日撞見柳娘之事純屬巧合,然而在皇城根下瞧不見的陰影裡,又流入了多少此般不規整的秤砣呢?
這京中,有人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