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并沒有。
賀修筠帶她松開弦上的手,羽箭竄出,穩穩釘入草靶。
身前的人身子微僵,似乎有些驚喜。
賀修筠繼續從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重新握上蕭钰的手,帶着她搭弦,放箭。
再抽出一支……
須臾,人形草靶的要害處整齊地插了三支羽箭。
“找到感覺了嗎?”
身後的賀修筠一邊問,一邊松開手退到她的身側,手指離開的方寸之地又變得微涼。
“嗯。”
蕭钰一手持弓,一手不自覺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這點小動作被賀修筠捕捉到眼裡,他心中波瀾起伏,蕭钰射箭有些蠻力在裡面,方才那翻舉動完全是他鬼使神差,主要目的是助她改正固有的錯誤感覺,順便帶她重拾信心。
或許……是私心驅使。
“我再試試。”
蕭钰脫離了賀修筠的“手把手”指引,立即抽出一支箭,循着适才的感覺射出。
绯衣勁裝身形蕭蕭,動作利落果斷,行雲流水。
賀修筠立于一側,眼中倒映的少女周身流露出少有的張揚熱烈。
那羽箭一反常态地中了草靶邊緣。
蕭钰眼底掠過一抹悠然喜色,全然被賀修筠看在眼裡。
他抱臂一笑:“有兩下子,一點即通。”
蕭钰細白的手指壓了壓耳旁被風撩起的幾縷碎發,那枚白玉扳指圈在上拇指上,尤為顯眼。
“賀将軍莫要打趣我了。”
“是你本就聰慧,一下就找到了巧勁該用在何處。”
“被你教習的人,應當很幸運。”
她眼眸一彎,漾起一片波光粼粼。
賀修筠打斷了二人的捧殺,心中冒出了個壞點子。
他嘴角泛起弧度,語調漫不經心地往一旁帶:“哦?那殿下是在變相說,你喜歡我這樣的……”師傅。
“皇姐!”
響亮的聲音硬生生打斷了賀修筠,方才那話掩于風中,不知道蕭钰聽清沒有。
蕭懿姝身後跟着一人,如溫柔煦風,一身月牙色錦袍恰到好處,随着他緩步而行,如詩似畫。
正是薛傅延,他周身的溫和與這武場格格不入。
“皇姐,不錯嘛!方才我都瞧見了,比先前上步射課進步得不是一丁點!”
“姝兒試試看。”
随後蕭懿姝又拉着蕭钰比試起來,得賀修筠“指點”,蕭钰此時箭矢能中半,但按照步射評級規則,還是稍遜色于蕭懿姝。
蕭懿姝占了小風頭,有些得意自喜,轉頭拉着薛傅延到靶場另一側練習。
轉眼已至巳時末,日頭漸熱,蕭钰出了身薄汗,腹中有些饑餓。
蕭钰目光移向遠處的二人,薛傅延正在為蕭懿姝示範動作,羽箭飛出,一擊中靶。
賀修筠叫她去用午膳,卻瞧見薛傅延從靶場另一側徑直走來。
“殿下要走了?”
蕭钰迎上薛傅延的目光:“時候不早了,午時最是炎熱,薛公子勸勸早些姝兒去歇息,等申時再練。”
賀修筠拍了下薛傅延的肩:“營中為薛大人與安國公主備了帳子,稍後我命人帶二位前去。”
“有勞。”
而後薛傅延無厘頭地朝蕭钰說了一句:“對不起,殿下……”
他看向蕭钰的目光中,摻雜了些捉摸不透的情緒,甚至令她有些古怪不适。
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蕭钰語調波瀾不興,接了他的話:“薛大人為何向我道歉?”
眼前女子清冷漂亮,今日一身衣裳是他從未見她穿過的,可蕭钰看向他的眼神總是疏離又冷漠。
是因為蕭懿姝的事情嗎?
“因為一些事情,薛某确實愧對殿下。”
——钰兒,前世是我負了你,如今上天竟不給我半點補償的機會。
那日之後,薛傅延将宴席上的人查了個便,暫時未找到蛛絲馬迹。
薛傅延心中充斥着不安之感,事情發展的軌迹愈來愈亂,這世上還有與他一樣,是重活一遭的人。
蕭钰壓下心頭的奇怪感覺,眉目間皆是笑容,唯有眼神含霜:“薛公子是對前幾日的事情耿耿于懷?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你與姝兒好好的便是。”
話語間有一種事不關己的疏離冷漠。
“還有,我實在想不起來,薛公子做過什麼對不住我的事。”
薛傅延指節微曲,垂下袖中的手:“如此便好。”
蕭钰告别薛傅延,徑直離去。
“薛大人,道歉或許能換來你的心安,但卻難以讓人釋然。”賀修筠百無聊賴地聽完二人的對話,又留下一句:“與其最後想要彌補,不如一開始就不做愧對于人的事。”
“對了,廚房在校場東邊,我已經提前吩咐好人,安國公主若是餓了,薛大人帶她去挑些合口的飯菜便是。”
說罷,他跟上蕭钰往營帳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