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衛宴聞言心底一緊,隻見那王刺史忽而神色莫測環視在場衆人一圈,語氣笃定道:“如此多的糧草金銀,守城将士卻未送來半分消息,可見這群賊人目标明确組織有序,且現在并未出城。”
“兩位刺史不若立即飛鴿傳信,緊閉城門挨家搜查,定能查個水落石出!”
“好主意!”蒼梧州的刺史今年五十有餘,也是三位刺史中年紀最大的,如今胡子翹起、臉色通紅。聞此也第一個站出來支持,将他府門都燒了和把他的老臉往地上踩有什麼區别?他心底如今已經恨死那賊人了。
衛宴附和着衆人,實則一直在想法子聯系女席那邊的宋泠。
王刺史這才吩咐那仵作:“驗屍吧,就在這裡驗。”
*
半個時辰過去,衆人見那兩位仵作将屍體縫合好後一臉愁緒走上前來。
“可是有何發現?”
“禀大人,這四人兩人因刎頸而亡、兩人死于服毒,死因并無不妥。”
“小人倒是有另一處發現,不知當不當講。”
王刺史聞言一滞,“說。”
那仵作将所記呈上來,解釋道:“小人觀這幾人的面相、骨相特征,初步可定皆不是我後晉之人,倒有不少烏其國人的相怔。”
“何出此言?”這話是山南州刺史說的,若是此事真為南夷所為,那不就能洗脫他的嫌疑了?
“小人的師傅曾查驗過幾起殺案,死者皆為南夷人,他們的骨相同我後晉人士是有區别的。”
“小人還發現,這服毒兩人用的毒極為稀有,名喚‘九盡’,由烏其國南部九恒山崖畔生長的一種毒草制成,極為霸道。這名字也意取‘九條命也救不回來’。”
“看樣子這賊人就是出自南夷了,”林刺史放下心來,“諸位可還要再冤枉本官?”
難道真的是南夷之人?林刺史頭腦中原本的思路被堵住,此刻繞成一團麻繩。
如此缜密的行動,如此巧合的奪糧,怎的偏生他們幾位刺史離州便被偷糧了呢?倒像是專門為他們設的局。
他回頭一看緊閉的房門,可虞将軍的傷勢他也看過了,卻是重傷昏迷無疑,那箭頭還插在他背上呢。
原本的懷疑被打消了幾分,可是卻更令他頭疼。
還沒吩咐下去封鎖城門,竟又有人來報。
“大人!飛鴿傳信,守門兵士見一隊可疑人馬想運送一批貨物出城,欲将其攔下卻被襲擊,守城的兵士……全部中毒昏迷,醒來後那些人早已沒了蹤影……”
匆匆而來的心腹大汗淋漓,不敢看王刺史此刻的模樣。
“好,好得很!”
王刺史猛地吐出一口血來,栽了下去。
“大人!”
***
當夜,因着意外已經發生,除卻又昏過去的王刺史和還昏迷着的虞将軍,各家族的當家人不得不攜家人盡快歸府以應對這突變。
“咳咳咳……”
虞柏舟身後的箭已經被季雲臣新請的大夫拔掉,此刻的他還赤裸着上身趴在榻上。
醒來的那一刻,頭腦昏沉,嗓子也像火燒一樣。
欲伸手去拿茶杯,卻突然牽動了背上的傷口,痛得呲牙咧嘴,“嘶……”
“給。”
面前突然橫出一隻白皙纖細的手,手裡還輕握着氤氲着淡淡熱氣的清水,“喝吧。”
宋泠壓下他的手,把茶杯遞到他的嘴邊,水被一飲而盡。
“還要嗎?”
虞柏舟搖了搖頭,“事情怎麼樣了?”
“沒什麼意外,你好好養傷。”宋泠遞到他嘴邊一顆黑色的藥丸,“怎麼不用我給你的護心鏡。”
虞柏舟唇色蒼白,眼中卻很堅定,“受點皮外傷罷了,值。”
哪裡是皮外傷,宋泠低眸放下杯子沒再說話,若那箭偏離一毫都他都會當場送命。真是為了糧草連命也不要了。
“将軍任何時候都該記着,沒什麼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宋泠是有些責怪的意味的,若他這條命沒了,天下又該如何?
“宋姑娘生氣了?”
見他小心翼翼的神色,背部還纏繞着被鮮紅染透的紗布,宋泠心底歎了一口氣。
沒說話隻是上手要去解那白條。
“姑娘你做什麼!”
虞柏舟往塌裡挪了幾分,又牽動了傷口,面上也震驚得很。
宋泠卻很不解,将放置旁邊的銀針包取出,“自是為你針灸,否則你覺得以你這樣的傷勢如何能醒得這麼快?”
原來在他昏迷的時候,宋泠就已經悄悄來給他下過針。
虞柏舟猶豫了一瞬,“若是被他們看出來怎麼辦,還是等等……至少回軍營吧。”
也确實有道理,宋泠點頭并收起自己的工具,“既如此,泠便退下了,将軍早些歇息。”
“唉……”虞柏舟也不知為什麼想叫住她,可等他出聲的時候哪裡還有那姑娘的身影?
*
王刺史的房間燈火通明。
“王将軍,考慮的如何?”他和善得簡直像一位慈祥的長者。
王副将那圓潤的臉上也滿是凝重,“将軍對我有恩,我怎能背叛将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