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州刺史府裡，林刺史正納悶他送至廣平郡的信怎得還未回複，準備派人去聯系的時候卻聞下人來報。

“老爺，府外有人求見。”

“誰？”他眉心川字更甚，“可是哪位府上的客人？”

管家也頗為疑惑，“應該不是，那人也隻言他從廣平郡而來，有要事求見您。”

“那讓他進來吧。”

而後，林刺史上下打量了幾眼面前之人。一身粗布衣裳也遮掩不住這男子的氣度，這樣的人除卻那些王公貴胄他也隻在京都的高官身上瞧見過。

雖不知其身份，但也不敢怠慢。

林刺史挺着圓滾滾的肚子站起身來，因着對面來曆不明語氣也稍稍緩和，“不知這位公子貴姓、又因何要見本刺史啊？”

“免貴姓蘇……”蘇端溫和一笑，“草民拜訪刺史，實為林郡守一事而來。”

“哦？”林刺史見他如此低下态度，心底嘲弄自己看錯了人，怎會冒出個人就來曆不凡呢？

于是他也不由得放下心神，重新癱坐回椅子上，語氣也有些傲慢道：“家弟在廣平郡好好的，還有什麼需要蘇公子麻煩的？”

蘇端并未被他态度影響，隻是嘴角微揚，語氣也有幾分詭谲與莫測，“那刺史大人可知，林郡守現如今正被虞将軍關押，生死不知？”

林刺史猛地站起來，瞪大了雙眼指向他，“你莫要胡言！”

“草民是不是胡言，大人派人暗中去探查一番不就知曉了麼？”蘇端微垂的眸子黝黑，語氣循循誘導，“大人心系百姓放權給虞将軍，可他或許不是這麼想的呢。”

“畢竟虞将軍身後還有那麼多兵馬，保不齊他有異心呢？”

林刺史越聽面色越緊繃，整張臉像是黑到快要滴墨水般。

關押……異心……

“來人！”

而下方的蘇端微微低頭，掩下眼底得逞之意。

***

“你怎麼會放心他一人去見刺史？”虞柏舟落下一子，順道問出自己的疑惑，“若是遭遇不測，蘇先生未必能全身而退。”

宋泠垂眸思索片刻才落子，“蘇先生旁的不知，但那張嘴是極為厲害的。若非他自投羅網，否則決然不會讓自己走到孤立無援、舉步維艱的地步。”

“将軍可放一百個心，現在還不如先憂心您自個……”

“你這棋，屬實太爛了些。”

虞柏舟被她說得有些燒，有些憨笑着，“我也隻曾經見過鐘将軍下棋，跟着學了一點，怎麼能能同你們相比。”

“謀定而動，不可魯莽。”宋泠制止住他又急切欲圍堵她的舉動，“将軍不需要下得多好，而是要懂下棋布局之道。”

“要知一步失或全盤皆輸，而一念深思可于絕處逢生。”

宋泠最後落下一子。

步入死局。

“你為何要自己涉險？”虞柏舟仔細琢磨幾分，慎重落下一子後卻突然意識到什麼。

再看棋局，他已無路可走，而從開局之時他便入了圈套，此後他自以為的策略竟都是在循着她的思路試探……

這一局，他輸得徹底。

可宋泠卻并未落下最後一子，光看他神色就已經參透他的想法，“下棋不是目的，赢棋也不是目的。”

“達成布棋之人所謀才是。”

虞柏舟心底恍然，參透的應是棋子背後的道理才是。他要學的不是棋藝，而是布局的手段與謀略。

一點就通，宋泠笑着遞予他一盞茶水，“今日便到這裡吧，将軍既然今日休沐，不若好生歇息一番。”

“不用……”虞柏舟擺擺手，“練兵能使多少力氣，沒什麼好歇息的。”

宋泠看着他的塊頭，不由得想起先前為他針灸療傷時的情景來，那時他身上雖傷痕頗多、也纏滿了繃帶，可麥色肌肉緊實、腰背健壯，看上去就是有勁的……

宋泠下意識又瞧他肩背時，被燙得移開一瞬卻突然對上了他疑惑的眸子。

“咳咳咳——”

不知怎的突然咳了起來。

虞柏舟吓了一跳，隻以為她病情又複發。皺着眉上前為她拍背，然後手忙腳亂倒水，“你先喝着，我去找大夫。”

“不用——”宋泠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後覺得不妥又松開，語氣也有些不自在，“不用……我就是有些嗆着了。”

“真不用？”

虞柏舟狐疑看她，隻叫宋泠又回憶起來适才的逾越，登時有些惱羞起身，“真不用。”

她此刻真是恨死褚招顔那狗東西了，閑來無事在她卧房塞什麼亂七八糟的書……也無比惱她自己昨夜怎得好奇要翻開去瞧，誰知那竟是禁書……

越想着耳尖的紅意越甚，為不被他發覺異樣于是匆匆離開廳室。

“唉姑娘——”

虞柏舟被遺落在身後，因着角度緣故并未瞧出宋泠的異狀，還隻以為是他自己太過愚笨将她氣走了，頓時心底有些自責。

宋泠剛走至自己暫居的院子，就瞧見那混蛋百無聊賴躺在搖椅上看書。

書書書……宋泠走上前去将他手中的書抽出來，瞥了一眼封皮果不其然同他偷塞進她卧房那一本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