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佳昱在黑暗中瞪大雙眼,指尖刮在他車座椅的皮革上沙沙作響,半晌沒說出話。
他不應該主動道歉嗎?難不成在等着她來?
做夢。
她深吸口氣又吐了出來,把腦袋别向窗外,剛好看到周可盈剛剛停車的角落,她那輛黑車已經不見了,變成一輛黃色的超跑,紮眼極了,更讓她生氣。
如果不是陰差陽錯見到他之前兩分鐘才看到那條莫名其妙的微信,她這會兒已經跟周可盈回家去了,還能再和他們喝點啤酒續個二場。
樂辰言看出她悶悶不樂,準備好了迎接她的興師問罪,然後再作出解釋,可她問都不問,他直接開口道歉,讓他稍微有點委屈。
話是說重了,可半夜從萬柳殺到三裡屯,來都來了,軟也服了,總該稍微給他個台階吧?
最終他還是選擇了自己創造台階:“或者,有什麼要問的嗎?”
龍佳昱下意識回頭看他,别的沒心情說,問題她的确有一個:“你為什麼有我電話?”
旁邊的人聽了這話瞬間一愣,是沒想到的開場,可随即又長舒口氣,這個問題看似與矛盾的本質無關,用來破冰卻剛剛好。
于是樂辰言一隻手還悠閑地搭在方向盤上,一本正經的語氣:“我從保安那兒問到的啊。”
如果不是今晚氣氛焦灼,他都想多問一句,我是不是很機智?
“保安?”龍佳昱毫無頭緒,就像不認識這倆字,哪兒的保安?劇場保安?買票實名制所以洩露信息了?那也不是給保安啊?
“我們小區的啊。”樂辰言繼續回答,“昨天晚上在小程序給你添加了常住人,這麼快就不記得了?”
她抿住雙唇,他說前半句時就想起來了,确實有這回事,樂辰言說如果她在裡面注冊個電子門卡,下次他即使不在,她也可以随時出入他家。
可她梳理完全過程,又想到了一處bug:“那你怎麼問的保安,你說你不知道你常住人的電話?這合理嗎?”
樂辰言忽然咧嘴笑了,濃密的睫毛下,借由内飾的燈光閃爍着得意,“我說我手機壞了,我女朋友的電話号碼都丢了。我要趕緊聯系到她,不然她回不了家了,我得急瘋。”
除了第一句正經點,後面所有内容是他臨時編的,龍佳昱也聽出來了,怎麼可能和保安說這麼多,高低算個演藝界人士,保護隐私還來不及。甚至這事搞不好都是鵬鵬代勞,這樣一來知道的人多了一個,好像更丢人了。
他邊說邊笑得愈發開心,龍佳昱更氣不過,剛剛聲稱劃清界限的人,這會兒裝作無事發生,拿她的窘境打趣。
她便逮什麼抄什麼,這兩個座椅之間的水瓶就挺合适。雖然拿在手裡輕輕的,剩的水隻有一個底,毫無威懾作用,沒别的選擇,她還是劈頭蓋臉地朝他砸去。
況且她也沒真想把他砸出個好歹,演員的臉多值錢啊,破相了還得賠。
他果真也根本不生氣,想到剛才那小學生不想離開遊樂場的遺憾,這會兒又安上個小學生氣急敗壞吵不過要上手,他甚至笑得更燦爛了。
水瓶象征性地錘在他肩上,兩次過後,他一把将“兇器”奪走甩到後座,而後迅速将那“行兇”的手腕握住,順勢按在座椅靠背上。
龍佳昱全程沒反應過來,樂辰言到底是科班出身,動作敏捷而流暢,她眼下隻有目瞪口呆的份兒,
“行了,讓你打了,這下該不生氣了吧?”他邊說着,邊向她滾燙的臉頰逼近,最終挪到她耳邊,拖着長音“嗯?”了一聲。
她心想這是兩碼事,但終歸沒死纏爛打地說出口。
既然已經稀裡糊塗和解,接下來輪到他問了。
他根本沒松手,還保持着這個姿勢,這個似乎随時可以繼續做點什麼的姿勢,“剛才那群人,是誰啊?”
“高中學畫畫的同學。”怕他不懂,她耐着性子多解釋幾句,“美術藝考跟你們不一樣,你們上一對一,這個是大家在一間教室裡畫。”
“我聽說過。”他們學校也有的是舞美相關的專業,不是沒有了解,“畫完之後去一個宿舍樓住的那種嗎?”
“沒有。我隻是假期回國參加的。”她繼續交代,“隻是白天不見低頭見,中午一起吃飯,一來二去不能說完全不熟,但也沒多深的友誼,大學以後沒什麼聯系。”
樂辰言緩緩點着頭,這意味深長的眼神告訴龍佳昱,他這一會兒功夫盤算了很多。
“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她學他剛停下車時,帶了點拽的語氣,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隻是他當時更多想引誘她開口,她此時想提醒他結尾,差不多得了。
她以為他這就問完了,會放開她,雖然她也沒那麼急要他離開。
他還真有下文:“所以,你剛剛隻和他們說我是你‘朋友’,是因為和他們沒有很熟?”
呵,龍佳昱輕蔑一笑,原來老狐狸在這等着。
如果她先說了這個不熟的理由,再解釋後面的,多少有點蒼白,沒那麼多說服力,現在這樣的邏輯順序,似乎更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