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找到了比太陽更溫暖更耀眼的存在。」
——小澄同學.FM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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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聽澄回到家已經過了十點半。
她站在門外,清楚地聽到屋内傳來的嬉笑聲,有片刻無措,但還是從包裡摸索出鑰匙打開了門。
打開門的那一瞬,屋内的笑聲戛然而止。
客廳裡的女人一頭卷發慵懶地躺在沙發,她身邊坐着一位戴眼鏡的中年男士,手拿叉子給她喂水果,笑容燦爛。
林聽澄站在門口,與他們目光相撞。
她抿了下唇,低着聲音:“媽媽,李叔,我回來了。”
一秒、兩秒……沒人回應,空氣中有那麼一絲尴尬。
她沒在意,蹲下身換鞋。
緊接着,耳邊傳來中年男人的沙啞聲:“回來了啊澄澄,吃了沒?冰箱有飯菜,餓了自己熱熱。”
林聽澄擠出一抹笑,“謝謝李叔,我不餓,我回房間寫作業了。”
關上門的那刻,林聽澄依稀聽見外面的對話。
“都說了讓你不要管她,你關心她幹什麼?”
“老婆,畢竟是你女兒嘛,這麼晚回來适當問候幾句吧。”
“那也是她自願的,當初讓她在家門口上職高,她不聽,非要讀什麼一中,還要用死威脅我。這副德行跟她爸一個樣,看着我就來氣。”
“哎喲别氣别氣,吃個水果消消氣。”
……
林聽澄的心髒仿佛被煙燙了幾個洞,無比的疼。
她沿着床邊緩緩蹲下,雙臂環着膝蓋緊緊抱住自己,視線開始變得模糊。
在外婆去世的第八天,林纭把她接回了松槐。
她知道,自己跟林纭回松槐,日子會不太好過,但是她别無選擇。
在她還沒有能力做出選擇和改變時,她隻能先活着。
林聽澄強忍着淚仰起頭,不知何時外面已經下起了雨,淅淅瀝瀝地敲打着窗戶。
窗台上,雪花水晶球靜靜擺放着,那是外婆去年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林聽澄眼睛忽然酸得厲害,想起去年夏天,也是一個雨天。
她和外婆坐在庭院裡乘涼,外婆躺在竹搖椅上,手持蒲扇輕輕晃動,自己則坐在一旁背《琵琶行》給她聽。
外婆不識幾個字,更聽不懂什麼意思,但是她愛聽,自己也愛背給她聽。
背完一首,外婆獎勵給她一根棒棒糖,然後問了她一個問題。
她問,“小澄啊,你恨媽媽嗎?”
林聽澄眼睛瞬間濕潤了。
她不知道怎麼回答,隻是盯着外面滂沱的大雨,搖了搖頭。
她的出生或許是個錯誤。
林纭是未婚先孕,二十歲時懷上了林聽澄。
父親蘇睿在林纭孕期出軌,帶着情人遠走高飛。
林纭受不了打擊,當即早産被送進醫院,生下了林聽澄。小小的寶寶被送進保溫箱觀察,林纭卻恨不得當場把她掐死。
因為她恨這個孩子,恨是蘇睿的孩子。
出院後林纭患上産後抑郁,看到孩子就忍不住打她掐她,好幾次就剩那麼一口氣。幸虧外婆及時趕來,救下了孩子。
在那之後,外婆便時刻把孩子帶在身邊,堅決不讓林纭和孩子單獨待在一塊兒。
林纭也不稀罕,直接丢下孩子一走了之。
每年隻有過年才回趟家,每次回來,她身邊的男人都會換一個新面孔。
林聽澄那會兒年紀小,不知道媽媽為什麼丢下自己。
隻知道,媽媽不喜歡自己。
外婆心疼地把她攬進懷裡,繼續問她,“會想媽媽嗎?”
眼淚滑下臉頰,林聽澄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幼兒園時,總會有很多親子活動,她沒有父母不能參加,外婆年紀大不适合參加。她每次都隻能乖乖待在一旁,看别的小朋友和父母比賽玩耍。
小學時,期中考試和期末考試都會開家長會,她讓外婆來參加,卻被同學們嘲笑是“沒爹沒媽的野孩子”。她安慰外婆讓她别在意,可到了晚上,自己一個人躲在被窩裡悄悄掉眼淚。
初中時,她總是羨慕有父母接送的同學,而自己隻能獨自走過漫長的黑夜。有幾次被高年級的男生攔截勒索,她害怕到發抖卻還是勇敢地拿出剪刀,将利刃對準他們。那個瞬間,腦海中總會重複浮現媽媽的模樣。
她,很想很想媽媽。
外婆抱着她輕輕地拍着後背,顫着音對她說:“沒事的,你有外婆,外婆愛你就夠了。”
那年夏天的滂沱大雨持續下着,淋濕了林聽澄無數個日日夜夜。
如今,雨小了,外婆也不在了。
林聽澄哽咽到難以呼吸,胡亂地擦拭着臉頰上的淚水。
看着窗外那輪明月,沉了沉氣息。
她一定會考上好大學,成為自己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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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點五十,林聽澄來到教室。
教室沒什麼人,但出乎意料的是沈擇屹已經在座位上了,正趴着睡覺。
少年的頭發柔順垂下,在晨光照耀下泛着淡淡的金色,有幾根發絲高高翹起,在風中淩亂的飄着。
他面朝左邊,側着臉枕在右臂上,左手繞過腦袋,松松地搭在後頸。
那張幹淨的面容就這樣毫無遮擋地出現在林聽澄視線裡。
不知道是不是注視的目光有些熾熱。
沈擇屹眼睫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深邃的眉眼透着些倦怠,濃密的睫毛灑下淡淡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