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萬物亦有痕迹,做過的事情說過的話,你不承認,難道就能當作它不存在?”
祝茗以為這一連串的反問能讓他啞口無言,沒想到許行噗嗤一笑,豔麗的臉上滿是甜蜜。
“長老的這一番懷疑的确在理,”他抱臂,“但是若我說我并非别有用心,而是蓄意接近呢?”
聽罷,祝茗冷笑一聲,反問道:“這兩個詞有區别嗎?”
“當然有,”許行越過祝茗望向她身後,正好看見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出來的李照月,臉上的笑越發燦爛。
“别有用心是加害,蓄意接近是心悅。”
“我心悅阿月。這便是一切的答案。”
身後傳來一聲巨響,祝茗轉身,正好看見一臉震驚的李照月摔下樓梯,咕咚咕咚就那麼滾到了二人之間。
許行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前,對着她伸出手。
眼裡的笑意濃郁得如晴天傍晚的雲霞。
李照月雖然總是缺根筋,但也不是傻子,也懂許行剛才那話的意思,滿眼驚恐的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屋子裡跑。
祝茗不知信沒信,隻是冷冷地瞪他一眼,便轉身往屋裡走去。
許行望着李照月落荒而逃的背影,輕輕勾起一抹笑來。
*
深夜,梨香院内,許行卧室的窗戶被一雙手推開,一個黑衣男子鬼鬼祟祟跳進房間,正準備往床榻的方向而去,就被人掐住了喉嚨。
月光下,一雙淡棕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方嶼,裡面滿滿的都是狠戾。
“是……我……”方嶼險些被他掐的背過氣去,忙出聲道。
掐在喉間的手這才慢慢松開。
許行穿着裡衣,坐在桌前,去拿放在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水。
“哎,多謝多謝,你怎麼知道我渴了。”方嶼一邊說一邊拿起杯子,剛想喝就被許行揮袖打翻了。
茶水灑了一地,将他胸前的衣服全都打濕了,方嶼氣得跳腳,怒視他道:“好好的茶水,你非要打翻作甚!”
許行又拿了一個杯子,倒好茶水,輕抿了一口,斜眼看他:“我讓你喝了嗎?”
這副樣子實在欠揍的緊,方嶼攥緊了拳頭,卻礙于此處是弟子住所,生生忍住了鬧事的沖動。
他緩了一會兒,笑嘻嘻地坐下,用指節扣了扣桌面:“這幾日發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哦?”許行放下茶杯,故作驚訝:“你現在才知道?”
“你不好奇我說的是何事嗎?”方嶼繼續道。
許行拿起茶杯的手一頓,随後挑眉,興味地望着他:“何事?”
“我知道你的目的了。”方嶼的姿态放松的很,眉目間是藏不住的得意,“你雖總是對人笑語相向,但絕對不是良善之人,我與你從小一起長大,自然知道你的真面目。”
聞言,許行仍是笑着,悠閑地喝了一口茶。
“繼續。”他朝方嶼遙遙一敬。
“可你卻對李照月格外有耐心,甚至在今晚當着她的面說心悅她,我不信你沒别的目的。”方嶼站起身來,側臉隐在月色中。
“又剛好,我最近閑來無事,你既然把主意打到李照月身上,那作為你的師兄,我定要助你一臂之力的。”
許行摩挲着茶杯,輕笑一聲:“你想怎麼做?”
方嶼臉上笑意盎然,俯身撐上桌子,目光沉沉:“我正好也心悅于她,而且,很不希望你和她站在一處呢。”
“師弟,咱們走着瞧。”
聽完他這一番發言,許行沒什麼表情,隻是不再喝茶,拿着茶杯轉着。方嶼踩上桌子,想跳窗出去。
就在這時,一直淡然喝茶的許行猛地起身,對着方嶼撅起的屁股就是一腳,直把他踢出窗外,砸落在地。
“許行,你這個陰險小人!”
窗戶外傳來他氣急敗壞的喊聲,許行緩緩收回關窗的手,極慢地翻了個白眼。
他這位師兄,還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
蒼雲城·樓家
夜色正濃,月色如水,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在庭院中穿梭,後面跟着好大一群拿着火把的仆從。
“大少爺,您快别跑了,夜深露重,險些傷了身子!”馮管家跟在那錦衣公子身後,苦口婆心地勸着。
跑在前頭的男子穿着一身華貴的紫衣,一頭烏發被一根精緻的玉簪挽起,面容在火光中若隐若現,細細看清秀的很,但那雙眼睛卻能看出明顯的呆滞,像是失了神智。
“為什麼不能在外面跑,我剛才看見阿芝了,我看見阿芝了!”少年一邊喊着,一邊手舞足蹈地往前跑,動作浮誇,行為舉止并非常人之态。
這阿芝聽起來是人名,可樓府上上下下沒有叫這個名字的奴仆,夜深人靜的,大少爺指着黑暗處喊并不存在的人名,這情形實在是恐怖極了,讓衆人都打了一陣寒顫。
“阿芝,阿芝,你來了嗎?上次你教我跳的舞,我跳給你看好不好?”少年似乎是看見了什麼,原本呆滞的眼神突的變亮,竟然真的對着無人的院落,跳起舞來。
這舞姿奇怪的很,竟然是将身體不停地扭曲,放松,再扭曲,再放松。
少年臉上的表情帶着無止境的狂熱,終于有人忍不住喊了出來。
然後是腳步聲,火把落地的聲音,還有尖叫聲。
“大少爺瘋了!大少爺瘋了!快去叫老爺!快去叫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