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從林間而過,偶然飄落的枯葉墜落在少年發間,李照月這才驚覺,許行的頭發散了。
“我怎麼會怪你呢,師姐,你不用多想了。”許行垂下眼,輕聲道。
他在看她臉上的絨毛。少女帶着嬰兒肥的臉蛋紅撲撲的,像成熟過頭的水蜜桃,讓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樹林裡風很近,陽光很溫柔,許行背着光站着,臉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李照月昂起頭,認真地看了他好一會,突然踮起腳,撫過他垂在眉間的發絲。
許行一愣,匆忙偏過頭,捉住她亂動的手。
撲通——撲通——
心髒好像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做什麼?”他的聲音有些啞。
李照月疑惑歪頭。
“你……”許行被她的眼神一噎,結巴了一下。
“太近了。”他低聲道。
“你頭上有一片葉子,我想幫你拿下來。”她指着躺在自己掌心的枯葉,笑道。
“不過,”她把葉子抖落,眼睛彎彎,狡黠地卷了一下他垂落在臉頰的發絲,道:“你頭發散了,發帶也丢了,我這卻有個現成的。”
他的呼吸随着她的動作變亂,又因為她的話變得毫無章法。
“什麼?”許行艱難地吐出一口氣。
李照月站直,右手輕擡,從後腦解下一根鵝黃色的發帶來。
發帶顔色鮮亮,做工精美,末尾還用銀線繡了一朵茶花。李照月拿起發帶,對着許行比了比,滿意道:“這個肯定很适合你。”
許行有些錯愕,問道:“為何?”
他其實想問她為什麼要追上來,為什麼要幫他摘下頭上的落葉,為什麼……要送他自己的發帶。
無數個問題在心中積壓,最後湧到嘴邊的,隻有語焉不詳的兩個字——
為何。
他也隻能問出為何。
果然,在聽到他的話後,李照月迷茫了一瞬間,随後反問他道:“你是在問我為什麼關照你,還是為什麼要送你這個?”她舉起手裡的發帶,晃了晃。
“我……”許行還沒說出口,就被李照月打斷了。
“我對你好為什麼需要理由呢?你本來就很好,足夠我對你好。”她彎彎眼,笑容燦爛。
“還有這個發帶,我覺得你很适合,就送給你,也不需要理由。”
許行沒說話,樹葉的陰影打在他的臉上,良久,他微微揚起嘴角,輕聲呢喃道:“我從未聽過這樣的說法。”
“那你今天就當聽過啦。”李照月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垂下頭。
許行雖不知她是什麼意思,但還是順從地低下了頭。他的頭發很密很滑,握在手心中仿佛最上好的绫羅綢緞。
李照月垂下眼,把他的頭發攏到一起,再将那鵝黃色的發帶纏上去,銀色的茶花沒入發間,最後輕輕一拉,一個好看的高馬尾就成了。
許行盯着她認真的神情,呼吸微滞,有些狼狽地别過頭。
李照月卻伸手把他的頭強制掰了過來。
許行有些慌,平時冷白色的皮膚,此刻紅了大半,眼睛似乎也紅了,但細看,水汪汪的,有點可愛。
“别動,我還沒弄好呢。”李照月将垂在他額間的碎發拂開,不滿道。
許行乖乖不動了。
總算是弄完了,李照月望着許行重新變得整潔的頭發,滿意地笑了。
許行也笑了。
“沒想到你會紮這個。”他道。
“那是,我的頭發都是我自己紮的,不過這倒是我第一次幫别人紮頭發呢,看起來效果還挺不錯的。”她越看許行的頭發越歡喜,不由得興奮道。
第一次……給别人紮頭發,那意思就是,她隻幫他紮過頭發。
許行的心裡漫上一股隐秘的喜悅,眼睛不由得又彎了幾分,道:“但是在别人看來,替人紮頭發是一件很親密的事情。”
聞言,李照月愣了愣,疑惑道:“我們難道不親密嗎?”
她眼睛裡全是單純和疑惑,隻是很認真很認真的在問這個問題,并沒有其它的意思。
許行的心卻像被羽毛輕輕撓了撓,顫動的厲害。
他望着少女單純無知的眼睛,啞聲道:“男女之間,隻有夫妻才能為彼此束發。”
“可是……那你……”李照月急道。
“我不會誤會的,所以阿月,這件事隻能對我一個人做,好嗎?”
許行的語氣非常溫和,眼神也很溫和,這個問題就像平日裡最普通的一句問候,無害的很,但潛藏在其中的深意,李照月并不知曉。
如許行所料,李照月點頭。
他心情很好地揚起嘴角,道:“那我也不怪阿月。”
“所以你剛才沒說這句話的時候,都是在怪我麼?”李照月覺出些不對來,懷疑地掃視着他。
“我可沒有。”他道。
“許行你又騙人。”李照月氣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