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杏兒供述,柳能雖然在明面上接管了王家的産業,但隻要王嬌娘存在一天,王老掌櫃的心腹們就不可能全數聽命于他,柳能便着手謀劃,試圖讓王嬌娘意外去世。
然而王嬌娘的日常活動十分規律,找不到制造意外的時機。
柳能于是蓄意勾引杏兒,許諾将來會娶她,讓她想法子攪亂王嬌娘的行程。
杏兒見王小郎纏着王嬌娘要珍珠,偷偷拿出去求江湖術士下了個魇陣,又在王嬌娘面前進言。
果然,王小郎在把玩幾天後魇着了,看了大夫無果,王嬌娘這才急匆匆地趕着去廟裡上香。
她原本不知柳能的殺人計劃,直到王嬌娘殒命的消息傳來,她慌得不行,柳能信誓旦旦說隻是意外,而京兆也沒有立案處理,為數不多的疑惑,也在柳能娶她為妻的允諾中煙消雲散。
誰料今天神婆揭露了他欲買兇害人的勾當,她又驚又怕,精神高度緊繃,直到柳能養的外室出現,讓她徹底爆發。
“你說若知道柳能的謀害計劃,肯定不會幫他。”東隅追問,“可是你卻利用嬌娘的信任,對她心愛的兒子下手,稚兒無辜,你又怎麼忍心呢?”
“這都是他逼我的!”杏兒痛苦地捂住臉,“柳能一直在逼我……”
“賤婢!小郎是我的骨肉!我可從來沒有授意你對付他!”柳能痛罵。
“呵呵……是嗎?你兒子昏迷不醒的時候,我可不見你着急啊。”杏兒反唇相譏,“你急的是如何聯系到殺手,如何将王家的産業一舉吞下!”
“賤婢!你含血噴人!”
兩人又掐了起來。
墨淮桑冷臉一揮手,衙役上前将杏兒和猶自喊冤的柳能押下。
王老掌櫃老淚縱橫,口中喃喃念叨:“嬌娘,是我害了你……”
東隅走近兩步,安慰道:“老人家不要自責了,嬌娘沒有怪您。”
“大師?大師!你說可以看到嬌娘,是真的嗎?”
“是,她現下就在您身邊。”東隅看向一旁默默流淚的王嬌娘,“您是這世間最疼愛她的人,她隻是遺憾不能再孝敬您了。”
“是啊主君。”王掌事勸慰道:“惡人自會伏法,現在嬌娘最放心不下的定然是您和小郎,您要振作起來啊,奴婢這把老骨頭就是豁出性命,也會跟随您一起,帶王家上下護着小郎平安長大,繼承家業。”
王老掌櫃點頭,神情剛毅,不愧是商海沉浮拼下偌大産業的商人,韌勁猶在。
東隅對王嬌娘無聲說道:【我知你一開始不肯告訴我真相,是擔心我對付不了柳能,眼下你可以放心了?】
王嬌娘回東隅感激一笑,漸漸消散在半空。
墨言看東隅一直望着半空,滿心好奇:“郎君,東隅小娘子這是……在跟鬼……鬼魂告别嗎?她真能看到鬼啊?”
“你先去死一死,不就知道她能不能看到你了?”墨淮桑沒好氣,打開折扇猛扇,大熱天的他跑到這裡來斷什麼案?是家裡的西瓜不冰嗎?
“本少卿要回去歇晌,你留下善後!熱死我了!”
“墨少卿!”東隅跑過來,雙眼放光,“忘記問您怎麼來了?您終于信我啦?”
“你腦子被鬼踢了?剛沒聽我說嗎?本少卿是為另外的案子來的!”墨淮桑白了她一眼,“我們雖然見得不多,但你今天這幅尊容,格外吓人。好好回去收拾吧。”
墨言目送自家罵罵咧咧的郎君,忍不住腹诽:是誰無意中看到大理寺卷宗裡的疑犯供述就自動請纓來傳喚柳能啊?是誰為了詐出馬腳栽贓那個外室盜竊啊?口口聲聲說不想查,身體卻很誠實嘛……還好他有先見之明,早早派人注意東隅小娘子,這才能及時通知郎君來救她。
“墨郎君,你不是說墨少卿之前從來沒有查過案子嗎?我怎麼瞧着他當官挺像回事的。”
“小娘子叫我墨言就好。”墨言忙不疊撓頭,哈哈一笑,“我家郎君雖然沒查過案,但他天生就會欺負人啊。他常常說自己既然是皇親國戚,不仗勢欺人就辱沒了自己的身份。”
“……”東隅頓悟,“有道理。”
“诶?你們郎君是皇親國戚?”
“是呀,郎君生母是玉清大長公主哩。”
東隅咋舌,本朝的公主不少,但大長公主有且隻有一位,她忽然想到一個事實,指指頭頂,小聲問:“那聖人……是他親舅舅?”
墨言也小聲道:“可不嘛,我家郎君成年後,聖人送的生辰禮就是六部九卿的副職随他挑,郎君抓阄,選了大理寺。”
“……”東隅沉默,怎麼人跟人之間差别就那麼大呢?她的成人禮是見鬼的天眼,而他的成人禮是天降的少卿?
東隅決定了,以後就扒着墨淮桑不松手,他運氣那麼好,分她一點怎麼了?
不過聖人真是既英明神武又關愛後輩啊,看,就算是再寵愛外甥,也沒有頭腦發昏地把三部九卿的主官放出去給他當玩具呢!
他喵的。
***
深夜,城内一家古樸典雅的道觀内。
着青色道袍的道士,将紙條燃盡,深陷的雙目中,閃爍着瘋狂詭異的光。
“傳話給主上,那趙氏女巫的女兒出現了。”
“是。”手下的臉上也難掩喜色,總算不必擔心主上降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