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隅搖頭:“我……我擔心舉止失當,沖撞了貴人。”
墨淮桑身份貴重,雖然整日繃着一張冰塊臉,看起來不好接近,可不知為何,她偏生可以在他跟前大喇喇地做自己。
而在其他貴人面前,她要時刻懸着心。
先前她跟着墨淮桑去永福公主府,就是眼下這般謹小慎微。
書琴瞪大眼睛:“東隅小娘子,您可是郎君的人诶!我們郎君是誰啊,有聖人護着,誰敢不給面子?”
東隅強笑着點頭。
區區一個不入流的神婆,一朝走好運成了墨淮桑的幕僚,也隻是幕僚而已。
她可不敢狗仗人勢。
瞥了眼認真收拾的書琴,東隅心裡納罕,墨府的人在府裡都循規蹈矩,怎麼一到外面就橫起來了……
不及細想,詩畫領了一個仆從過來:
“東隅小娘子,蕭夫人差人送東西來了。”
是姚黃。
東隅喜笑顔開,她打定主意了,今天就跟姚黃看熱鬧、扯閑篇,絕不胡亂走動,杜絕一切生事的可能。
一人一妖窩在一隅,小聲而歡快地暢聊。
書琴在一旁看得直皺眉,可憐的東隅小娘子,怕不是在屋裡悶出其他毛病來了,怎麼跟一株牡丹花嘀嘀咕咕。
遠遠瞧見入口的通道處,幾匹馬疾馳而來,人群開始騷動。
書琴興奮起來,趕緊告知東隅:“快看,探花使來啦。”
一人一妖面面相觑:“探花使?”
“嗯,杏園宴會持續一天,初宴又叫探花宴,會事先在同榜進士中,指定兩位最年輕、最英俊的郎君為探花使,遊遍長安各大名園,采摘名花來供衆人欣賞。”[1]
書琴手舞足蹈,嘴角上翹地看着東隅:“您猜,這次的探花使是誰?”
這還用猜?
東隅還是配合地露出困惑表情:“是……你家蕭郎?”
書琴面露嬌羞:“哎呀,不是我家的,好吧,也算是……”
見她快扭成麻花了,東隅無語,偷偷問姚黃:“蕭梓軒你見過沒?真的貌若潘安嗎?”
姚黃斬釘截鐵:“沒我家六郎好看。”
說笑間,人群的喧嚣聲蔓延到附近。
東隅好奇地看過去,兩位身着淡青色圓領大袖袍郎君,緩步而來,腳步穩健而輕盈。
一位俊逸文雅,身姿挺拔似修竹,端的是豐神俊朗,氣度不凡。
另一位的氣質截然不同,面如傅粉,一雙含情桃花目,與幞頭上簪着的豆綠牡丹相襯,當真是無盡風雅。
他的目光所到之處,貴女們飛紅滿面,忙用團扇遮掩癡笑。
他牽唇一笑,舉手投足間盡顯潇灑風流。
有大膽的,直接将香囊、錦帕抛出。
東隅歎為觀止,不愧是名動京師的才子,才色雙全。
她扭頭跟姚黃說話:“咳咳,你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在我這個外人看來,你們家六郎的氣質,還是不如人家魅惑,這人跟狐狸精似的……”
突然,東隅耳邊響起震耳欲聾的尖叫,她下意識想找個東西塞住始作俑者的嘴。
誰料一轉頭,就見到一支黑白相間的花伸到跟前。
東隅一頓,順着花枝看向前方,蕭大才子正滿眼含笑地看着她,見她隻顧着發呆,微微勾唇,露出一抹委屈神色:
“小娘子莫非是嫌這花不美?可我覺着它跟你是絕配。”
“啊?啊!美,它很美,多謝郎君。”東隅顫巍巍地接過花。
蕭梓軒這才燦然一笑,優雅離去,也将熱切的注視帶離了東隅。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幹什麼?
我是小神婆,我在曲江杏園宴,方才有個狐狸精……不是……探花使遞了一朵花過來……
回過神來的東隅抓住書琴:“杏園宴還有什麼風俗?拿了花的人要做什麼?等下不會有人讓我補掏銀子吧?”
書琴目光幽幽地探過來:“從未有過,我家蕭郎就給您遞過花……”
東隅唬了一跳,就要把扔地上:“你看這花,黑白混雜一點都不好看,他絕對是來消遣我的。”
“這可是蕭郎的心意,怎麼能扔呢?”書琴忙攔住她,重新将花塞回她手心,“不過,您一定要牢記,您是郎君的人……”
東隅:“……”
這又是哪跟哪啊?
“喂,你們是哪個府上的?莫不是偷跑進來湊數的吧?”
一道尖利的嗓音,沖着她們而來。
東隅擡眼,一位侍女裝束的小娘子,在五步開外叉腰怒視。
還有一道更忿恨的目光,來自她身後的貴女。
從東隅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她裙擺上熠熠生輝的金線。
東隅順着她的目光,移到自己手中的花朵上。
該死的蕭梓軒,他這送的哪裡是花?怕不是催命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