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黑包?”
該死,東隅捂着嘴,難道方才自己說了夢話?
她剛要矢口否認,一觸到墨淮桑凝成冰的眼神,呼吸一滞:“黑包是……父母過世之後,陪着我長大的……”
東隅扭捏着,不知該不該把黑包暴露出來,時下玄貓常被人認為是不祥之物。
“原來是青梅竹馬。”
“也不是青梅竹馬,它陪我度過很多難捱的時候……”見他誤會,東隅卻不知如何解釋,一時僵在原地。
突然她想起墨府水閣裡的五彩貓爪琉璃碗,眼前一亮,興許墨淮桑也是喜歡貓的呢?
“其實黑包……”
墨淮桑轉頭輕哼,冷冷打斷東隅鼓足勇氣的坦白:“哦?如此情深義重,怎麼不見他來救你?被抛棄了?”
被戳中心底擔憂的東隅,神情萎靡下來,黑包莫不是真的抛棄她了?還是遇上了危險?
見小神婆哭喪着臉,墨淮桑胸口霎時湧起一股邪火,燒得他額角青筋暴起,指關節泛白。
“嘭!”
他狠狠垂向馬車車壁:“極速前進。”
東隅後腦被突然提速的馬車磕到,揉着腦袋不敢出聲。
不得不說,墨淮桑真是個好上官好東家。
即便因為她弄髒了他的衣裳而暴跳如雷,他卻沒有朝她發火。
東隅捏緊小拳頭,再次默默在表忠心,黑包的事情急不來,當務之急是幫墨少卿破案。
馬車午時入城,徑直朝皇宮駛去。
大理寺卿早已在衙署門口翹首以盼:“燕将軍帶回一衆嫌犯,全部收押在大理寺獄。咳咳,你舟車勞頓,照理說應當放你回去歇息,隻是刑部和禦史台催着要讨論案情,這……”
墨淮桑眼底閃過瞬間的寒意:“無妨,我們去便是。”
王陵壓力頓消,笑出褶子臉:“好好,墨尚書、禦史大夫,和一衆同僚,已經等在議事廳了。”
一行人趕往衙署中央的議事廳,臨近門口,便聽到一道低沉的怒音:“……金吾衛都回來了,還押着那麼多嫌犯,他倒好,一個小小的少卿,慢悠悠的,還讓我們等……”
東隅縮了縮脖子,能這麼說話的定然是某位大官,且不畏懼墨淮桑所倚仗的勢。
她飛速瞥了眼隻落後大理寺卿半步的墨淮桑,姿态散漫地袖着手,越發佐證了那位大官的話。
東隅心裡幹着急,隻希望墨淮桑待會能收斂一些。
踏進大門,饒是東隅有了心理準備,仍然被滿堂朱紫驚到。
首先闖入眼簾的端坐左側主位的紫袍高官,一位面白微須的中年美男子,可惜滿眼的怒氣,破壞了他原本儒雅的面相。
墨淮桑目不斜視,施施然地跟在大理寺卿下首坐定。
王陵已經習慣墨淮桑這般行事,眼見左側的人面露不虞,連中間的長須中年人也開始皺眉,他趕緊起身,呵呵一笑,拱手,從左往右招呼道:
“墨尚書、曹大夫,承聖人旨意,三法司聯合審理揚州私盜金礦案,如今嫌犯已押解回京,大理寺也已初步梳理了案情,就有請墨少卿為各位初步梳理案情。”
原來左側的中年美男是墨淮桑的父親,嗯,他應當長得更像大長公主吧。
墨淮桑懶懶起身,拍了拍手。
墨言随即領人搬來一塊面闆,在堂前安置好。
東隅瞪大了眼,那是他們平日裡梳理案情用的分析闆,将涉案人物用紅線連起來,中間标明他們之間的關聯。
衆人不明所以,待墨淮桑掀開面闆上的粗布,看到闆子上的人名、紅線,都是一臉茫然。
“真材實料沒多少,淨整些花裡胡哨的東……”
“這個好啊!”王陵到底是老手,一眼就看明白面闆的好處,他打斷墨尚書的嘀咕,毫不吝惜誇贊,“值得全大理寺效仿。”
墨淮桑朝王陵拱手,不怎麼誠心地回應:“圖省事兒的小法子,您謬贊。”
随即,他指了指正中間的前揚州刺史陳文斌:“從他開始說起。”
“在揚州出現金礦盜挖,結合當時我在四方山查案時,他百般阻止我深入調查的情況,陳文斌是絕對主謀,我甚至懷疑,派人刺殺我的也是他。”
“什麼?居然有人刺殺朝廷特使,聖人知道嗎?”王陵一疊聲問道,面上的擔憂不似作僞。
東隅覺着大理寺卿有些可愛,若說他日常将纨绔少卿捧在手裡,是迫于聖人的寵愛與威嚴,近來他對墨淮桑的維護,是含了幾分真心的。
反觀墨尚書,聽到兒子遇刺,卻一臉淡漠。
東隅在心裡給他畫上一個大大的叉,可以列入讨厭名單了。
她憂心地看向墨淮桑,生怕他為此而傷心。
墨淮桑壓根沒給墨尚書眼神,他向王陵擺擺手,示意自己無大礙,繼續梳理案情。
“陳文斌非常謹慎,他的管家與揚州的七曹參軍,都隻負責采礦、煉金的極小部分事務,且互相不知道對方的參與程度,他一死,留下許多不解之謎,金礦往年的産量是多少?給了誰?作何用途?
“眼下當務之急是對涉案之人進行嚴審,盡可能挖出整套産出、分贓的途徑。
“第二個關鍵人物是吳郡王。礦洞采掘超過五十年,可追溯到上一代吳王時期,他的封地在江淮,囊括了如今的揚州。吳郡王突然入京進貢珍品,正是為了表忠心和試探。
“蹊跷的是,他女兒融安縣主突然暴斃,他也已返回封地,這條線暫時沒有太多用途。
“第三個關鍵人物是外邦勞工,他們是通過什麼途徑進入天朝的?能否通過他們,找到與金礦案相關另一重幕後勢力?我認為這裡是一個極好的突破口……”
墨淮桑井井有條的分析,讓衆人頻頻點頭,尤其是端坐正中的禦史大夫,更是流露贊賞之意。
除了一直緊繃着臉的墨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