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道全鎮的第一夜,竹昭昭睡得很安穩,畢竟有夷無路這個實力深不可測的捉妖師在身側。
但夷無路可就沒那麼好過了,他徹夜難眠。
清晨,霧氣還很重,兩聲雞鳴叫醒了道全鎮的百姓。街上陸陸續續有人起來謀生計。
鑒妖盤突然亮起了黃白夾雜的流光,夷無路瞬間睜開了眼睛,翻身下榻,順着鑒妖盤指引的方向追了出去。
“咔嗒——”
睡夢中的竹昭昭察覺到動靜,迷迷瞪瞪地睜開了眼睛,看見夷無路跳出窗口的身影。
“诶,等等我啊!臭道士!”
竹昭昭氣惱,夷無路怎麼能把她一個人丢在客棧,來不及細想,連忙施展瞬移術,追上夷無路。
片刻後,竹昭昭出現在了官府衙門門前。時辰還早,街上幾乎沒什麼人,隻見有一瘦骨嶙峋的八旬老母在擊鼓鳴冤。
“冤枉啊——大人,我兒子是冤枉的!”
還沒等竹昭昭搞清楚眼下是什麼情況時,她側目一看,竟看見夷無路正一手握着他那通體漆黑的骨鞭,大步走那八旬老母。
渾身顯露殺機。
竹昭昭立馬跑上前去,纖細的雙手從背後緊緊抱住夷無路的腰身。少年的腰瘦而不柴,堅實有力。
“夷無路你幹什麼?!”竹昭昭着急,她真怕夷無路一個鞭子甩過去,八旬老母命喪當場。
夷無路腰身扭動,嘗試掙開少女,但卻不敢使勁。
“她是妖!”夷無路眉頭緊蹙,語氣很着急,像是在解釋,“我得收了她,搞……”
夷無路在老母身上發現了疑似兩種妖氣,得先把她收了,搞清楚狀況,若是有誤會,再放也不遲。但竹昭昭沒等夷無路說完,就抱住了他。
“我也是妖!”竹昭昭不知為什麼,心裡有點小别扭,“到現在為止,你有見我害過人嗎?”
“況且,她不是妖!!!”
竹昭昭大吼一聲。
夷無路停滞一瞬,沒再強行掙開竹昭昭。
“理由。”
夷無路的鑒妖盤分明亮了,所以他想知道竹昭昭判斷這名老母不是妖的理由。
“我也是妖,我能聞到同類的氣息。”竹昭昭松開抱住夷無路的手,往前走一步,轉身看向他,“那位老人家身上雖然沾染了妖氣,但我可以肯定她不是妖。”
而且,即便是妖,就要喊打喊殺嗎?這句話,竹昭昭留在了心底,她知道,身為捉妖師的夷無路答案是肯定的。
可她沒有想到的是,夷無路要是真認為但凡是妖,都該死,就不會留下她了。
夷無路看着竹昭昭一臉倔強地睜着澄澈的杏眼,仿佛在說“相信我”,靜默三息後,他心念一動,收了長鞭。
“走吧,看看什麼情況。”
夷無路淡淡地說了句,像是默認了竹昭昭的話,随後徑直走向前去。
竹昭昭停在原地,愣了一會兒。他是相信我啦?
竹昭昭心喜,将剛才的陰霾一掃而空,轉身跟隻花蝴蝶一樣,跟上夷無路。
擊鼓鳴冤到一半,目睹少男少女從“相擁”到“和解”的老母一時不知所措,她不知眼前俊秀的黑衣少年為何說她是妖,而且還拿着根鞭子,像是要抽她,于是顫顫巍巍地躲在了登聞鼓後面。
“老人家,你别怕,我們是來幫你的。”竹昭昭主動上前安撫。
“可他這……”老母在竹昭昭的攙扶下,從登聞鼓後面出來,但始終警惕地看着渾身散發冷氣的夷無路。
竹昭昭回頭睨了夷無路一眼,暗示他收起他那冷冰冰的臉,随後轉頭溫和地說道:“唉,您别管他,他就那臭脾氣。”
夷無路不語,隻是淡淡地瞟了一眼竹昭昭的後腦勺。
“您怎麼稱呼?”竹昭昭耐心地詢問老母,“怎麼一大早就來擊鼓鳴冤?”
“老身姓柳,”說到這,八旬老母就潸然淚下,“我那不成器的兒子,為了替我兒媳婦兒讨一個公道,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了!”
“柳奶奶,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柳氏老淚縱橫,嘴角微顫,講起了事情的經過:
半月前,柳氏的兒子方铨在前往清風醫館找妻子清娘時,意外發現平日裡與清娘交好的醫師阿芷顯露妖形,将清娘殘殺了。
為了替妻子讨回公道,方铨連忙趕往衙門,說有妖殺了清娘,想請縣太爺派人捉拿阿芷。可縣太爺派人調查後說,清風醫館壓根就沒有叫“阿芷”的醫師。
方铨不服,誓要為清娘讨回公道,半月内多次登臨衙門,請縣太爺将阿芷打入大牢。
可沒曾想,縣太爺認為方铨讓自己捉拿一個本就不存在的人,莫不是犯了失心瘋,自己将自己的妻子殺了,再推給旁的不存在的人,在那裡賊喊抓賊。
“可我那孝順的铨兒,和清娘伉俪情深,怎麼可能會把她殺了?”柳氏哭得泣不成聲,渾黃的眼珠濕漉漉的,擡手用粗布衣裳擦淚。
“老身的清娘死了,難道還要讓我再賠一個兒子進去嗎?!”
聽完柳氏講的大緻經過後,竹昭昭和夷無路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了定奪。
“柳奶奶你别難過,你先回家去吧。”竹昭昭輕輕地拍了拍柳氏的背,給她順氣,“我們一定會把事情調查清楚,還清娘和您兒子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