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丹嘉措倒滿是歉意地朝竹昭昭開口:“少爺姑娘們,抱歉,是我的過錯,剛才沒有及時解釋。”
圖丹嘉措挪過臉,慢慢看向巨坑上方那似有若無的一層虛幻的隔膜。
“這巨坑的上方有一層結界,隻有努爾才能打開,妄圖強力破壞者,非死即傷。”
竹昭昭驚道:“連佛法比他深厚的圖丹大師你都不能打開嗎?”
“神佛并不是萬能的,姑娘。”圖丹嘉措笑意融融道。
更何況,這結界是自己的前世所設……現在的他,佛法還沒高過前世的自己。
舊事過往,圖丹嘉措閉口不言。他隻是熟練地從胸口的袍襟中抽出一把綴有紅寶石的短刀。
短刀在他本就疤痕縱深的右手手腕來回劃拉,泊泊流出的鮮血,從坑頂低落,逐漸彙聚在坑底的雪蓮之上。
佛血的效果當真是顯而易見的。
已經有些頹敗的雪蓮在佛血的澆灌下,漸漸恢複生機。潔白殊勝的雪蓮,有盛開了幾瓣蓮瓣。
圖丹嘉措眼裡是化不開的暖意與柔情:“我來看你了。”
雪蓮無動于衷。
很久很久。
竹昭昭小心翼翼開口:“大師,雪蓮它怎麼沒回你?”
“沒事兒,它隻是生氣了。不想理我罷了。”圖丹嘉措明媚的笑裡,暗藏着淡淡地憂傷。
是哦,料誰都不能接受自己的愛人要把自己喂給别人去吃吧?
換誰誰都會生氣。
竹昭昭心裡知曉後,沉默不言。
圖丹嘉措收起眼中的苦澀,不在意地擦幹手腕上的血痕:“回去吧,雪頓節快到了。”
“少爺姑娘們來了這麼久,也該放松放松了。”
竹昭昭隻覺得有些心疼,圖丹大師總是故作什麼都無所謂,什麼都順其自然,其實最放不下的,就是他。
但她隻是過客,她無權幹涉圖丹大師的選擇。
夷無路看出了竹昭昭眼底的失落,手肘輕輕擊打了她肩膀一下:
“放心,一切都會好的。”
嗯,一切都會好的。
最終,竹昭昭夷無路跟着圖丹嘉措離開了寒丈巨坑。
暗道歸于沉寂。
在三人看不見的地方,浸染了佛血的雪蓮望着他們離開的背影,輕輕搖動着蓮瓣,心中默默嗔罵:
笨蛋。就知道放血放血,手不要了啊?!
…………
一切都如圖丹嘉措所籌劃的軌迹進行。
雪蓮在圖丹嘉措日日的佛血澆灌下,愈發堅韌,與他也愈發疏離。
七日後,昆侖雪域上最盛大的節日——雪頓節來臨了。
照雪頓節的傳統習俗,主要有觀曬佛、唱雍戲、過林卡、酸奶宴等活動。
一般來說,雍民們一起在白登寺觀完曬佛和在布拉伊宮門前的空地上唱完雍戲後,就家家戶戶自行結伴去草原上圍坐在一起分享各家熬制的酸奶了。
但不知為何今年的雪頓節,努爾第巴卻将過卡林和酸奶宴的活動統一組織了起來,邀請雍民們一起到布拉伊宮内享用酸奶。
布拉伊宮作為活佛啦的修行地,是雍民信徒們心中的朝拜聖地,得知今年能在布拉伊宮過卡林,雍民們自然是欣喜萬分。
晨光刺破雪域的薄霧,醇厚的梵音喚醒了沉睡的高原。
當五彩絲織的光彩奪目的百米唐卡從白登寺的金頂上傾瀉而下,昆侖曬佛儀式以最磅礴的姿态掀開了雪頓節的序幕。
白登寺内湧動着最虔誠的信衆,站在一旁觀曬佛,期望唐卡上繪制的釋迦牟尼佛像能聽到他們的祈願。
為了不打草驚蛇,竹昭昭夷無路裝作已完全融入昆侖雪域,與當地雍民們一起前來觀曬佛,放松努爾第巴的警惕。
曬佛,顧名思義就是将繪有佛像的唐卡拉到太陽底下,接受聖光的沐浴。
竹昭昭雖不信教,但看到那一張張被風雪割過的臉頰,眼中湧動的赤忱淳樸,她依然深感震撼。
佛啊,你看,世間有這麼多人等待着您的拯救。
釋迦牟尼佛像唐卡兩側是身穿绛紅色僧袍的僧人在旋轉着手中經輪。
圖丹嘉措端坐在高台正中央,嘴裡還頌唱着佛經。而努爾第巴則側身站在一旁,雙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哀默。
竹昭昭正沉浸在香檀梵音之中,耳邊卻傳來了一道濕熱的呼吸,與清冷的聲音:
“你不覺得奇怪嗎?”
“什麼?”
竹昭昭側過頭,眼神瞬間與逆光而立的夷無路交彙。少年的發絲在晨光下,也沾染了柔光,連眼神也變得溫柔。
竹昭昭看得失神,夷無路輕歎一口,反手叩了叩她的腦袋:
“努爾第巴和圖丹嘉措竟然一起出現在了曬佛儀式。”
竹昭昭被夷無路輕敲這一下,仿佛才醒了瞌睡,開口:
“曬佛這麼重要的儀式,他倆不出現才奇怪吧?”
夷無路還是覺得不對,依圖丹大師所說,活佛血蓮今日再飼一次血就能養成,他會為他們救出姬信争取時間,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