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金錫恩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你們确定?”
指着那張親吻照說朋友?
負責人頓了一下,随即補充,“當然,那張照片會有證明說是P圖的,如果您願意配合,我們可以讓這件事盡快平息。”
YG的公關負責人詳細分析了當前的輿論形勢,金錫恩點點頭。
她坐在長桌的另一角,被權至龍炙熱的眼神盯得發毛,抽空看了眼手機,社交平台上的熱搜榜單依舊被權至龍的“绯聞”占據着,而在那條“醉酒索吻”帖子下,不斷刷新着新的留言。
最讓她在意的,是那些開始追查她身份的帖子。
XL:這女的是誰?
XL:有人扒到她的身份了嗎?不會真是YG的練習生吧?
XL:有沒有正臉照?
“因為粉絲情緒強烈,可能需要金錫恩小姐露臉解釋……”
沒等金錫恩拒絕這個把她往火堆上推的“請求”,椅子摩擦地面的刺耳長音率先打斷了負責人的講話。
“……她不會配合。”
會議室内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所有人齊刷刷地看向權至龍,金錫恩也不例外。
“你什麼意思?”公關負責人皺眉。
權至龍目光沉靜地看着金錫恩,像是在做某種艱難的決定,“不管你們怎麼操作,這件事,我自己解決。”
“至龍!”經紀人臉色一變,“你别沖動——”
“這件事,本來就是我的錯。”權至龍語氣透着不可動搖的堅定,“既然這樣,就讓我自己承擔罷。”
金錫恩呆滞地看着權至龍走向她。
她很少有這種感覺——像是一個長期畫漫畫的作者,第一次真實地進入自己筆下的畫面。眼前的人擁有王子般耀眼的銀發,衣領挺括,可她清楚,自己創作的從來不是童話,而是披着現實外衣的故事。她對權至龍的印象,也僅是出于他的臉蛋而已,對于他本人,金錫恩暫時沒有興趣。
現實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金錫恩被權至龍強行推出會議室,這時候坐着輪椅的壞處便體現出來,她急得想單腿跳下來,剛擡了下身子,就被權至龍按回去。
這和王子強行拐賣白雪公主有什麼差别!
權至龍把她帶到練習室裡,離會議室并不遠,反鎖上門,在她故作矜持的眼神中深吸口氣。
“金錫恩?”
金錫恩咽下口水,點頭。
“我一直以為……你死了。”權至龍覺得說出這三個字的自己很殘忍,自嘲地笑,“原來你隻是不想見我。”
他的臉色很憔悴,銀發被撸到頭頂,露出幹淨飽滿的額頭,他沒有化妝,清新的模樣使他更加脆弱。
沒錯,脆弱。
金錫恩隻能想出這個詞,權至龍像是無法接受過于玄幻的事實,捂住臉蹲下。
一時間,兩人的位置發生颠倒,金錫恩複雜地俯視着權至龍亂糟糟的發型,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她有點聽懂,又有點沒聽懂。
什麼死了什麼活着的,她就是金錫恩,雖然暫時失去一條腿,但她還好好地坐在這。
權至龍是在等她安慰他嗎?
金錫恩順着權至龍的心意,摸了摸他的頭發。
内心裡對自己說,搞什麼啊,受害者明明是她才對吧?
權至龍僵住了。
他沒想到金錫恩會伸手摸他的頭發。
這觸感柔軟得不像話,讓權至龍忍不住動了動腦袋。可惜,那點溫柔沒持續多久,金錫恩很快就收回了手,淡淡道,“别這樣,你經紀人知道了會心碎的。”
權至龍慢慢地放下手,盯着她,聲音凄涼,“你真的不記得了?”
金錫恩說,“記得什麼?”
“……你和我。”
金錫恩的睫毛顫了顫,片刻後,她歎了口氣,“看樣子,我是不是失憶了?”
權至龍的嘴唇微微張開,像是想說什麼,又最終閉上。他放下的手緊緊攥着褲縫,指節泛白。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再見她的情景,可能是夢裡,可能是在某個陰暗角落,但萬萬沒想到,會是在這樣荒誕的情境裡——她安然無恙地坐在自己面前,卻對過去毫無記憶。
他竟不知道是該慶幸她活着,還是該悲哀她此時徹底與自己無關。
“什麼時候的事?”金錫恩率先打破沉默,“我記不起來,也沒辦法勉強自己。”
“……五年前。”
五年前的車禍後,金錫恩失去了不少記憶,顯然權至龍就被包括在内。
金錫恩說,“聽上去,我和你的關系不一般。”
她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有幸成為權至龍白月光中的一員。她不是會為了男人呷醋的性格,自然不會介意一個不屬于自己的男人,幻想其他女人,聽到這個意料内的答案,也覺得沒必要回憶。
現在挺好的。
權至龍的喉嚨像是被堵住了,發不出聲音。
金錫恩說,“但這并不重要。”
“記不記得,反正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她輕描淡寫地笑了笑,“你是大明星,我呢,應該隻是個普通人。過去的事,就算記起來了,也不會影響什麼,對吧?”
——不會影響什麼?
——怎麼可能不會影響?
他的世界在她離開的那一刻已經天翻地覆,而她現在竟然說“不會影響”?
權至龍聲音發澀,“你真的……連我們過去的事都不想知道?”
金錫恩說,“那要看值不值得知道了,我們現在更應該關注照片的事吧。”
她歪頭,散漫的長卷發從肩頭滑落,流水似的帶來溫熱的觸感,原本想離開的她,卻在眨眼後看見了難以置信的一幕。
權至龍哭了。
他蹲在原地,用手背抹眼尾的位置,清澈的淚水滾落,又在接觸空氣的瞬間變得冰冷無比。他兩手都擡起來,想遮住自己的臉,手腕卻隻堪堪遮住眼睛和臉頰的位置。
他的嘴唇顫抖,似在極力壓抑心中翻騰的情緒,眉毛苦皺着。金錫恩看了多久,就沉默了多久。
她真的不擅長處理男人的眼淚啊。
最終,金錫恩還是被打敗了。
“過來。”她招手。
權至龍别過臉,擡起下巴,就是不想看她、不想讓淚水流幹,仿佛這樣,自己的狼狽就不會被金錫恩看見。
于事無補,那些淚水依舊如下雨天氣一樣淅瀝瀝地浸濕了金錫恩的心情。
她吸氣、呼氣,主動靠近權至龍。
細白的手指搭在權至龍臉上,輕柔地拭去淚痕,然後,停留在這場陰雨天的源頭。
金錫恩摸了摸權至龍的臉蛋,哄他,“好啦,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