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納拉坐在凳子上,腦袋一點一點的打瞌睡。知道她怕冷的那維,在深夜時,從帽子裡鑽出來,身體趴在她低頭裸露的脖頸後方,用肚皮與皮毛為希納拉增添了一點微不足道的溫度。
即便是這樣,從窗沿縫隙裡溜進來的風,還是讓希納拉哆嗦着醒了過來。
灰河内見不到陽光,隻能憑借流動的商販們的吆喝聲來判斷時間。希納拉抖了抖耳朵,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她摸了摸暖洋洋的地方,用手指戳了戳那維柔軟的肚皮,剛想說些什麼,忽地想起自己此時所處的環境。
“糟了,必須快點回去才行。”
德尼亞說她來自白淞鎮時,希納拉沒有及時否認。
要是真的被送到逐影庭成員面前,再被對方察覺到她樣貌不同于普通人,這可不是一兩句解釋就能夠說得清的事情。
就和德尼亞說的,至少現在楓丹的絕大多數人對美露莘一族還不了解。
要是不小心引起什麼恐慌,她可真是大罪人。
希納拉揉了揉凍僵的臉頰,床上的安娜還在睡夢中。
她昨日出來的匆忙,身上根本沒有帶什麼值錢的東西,就連背過來的奇異礦石也放在了住所。
口袋裡僅有兩枚最小尺寸的珍珠,還是希納拉原本打算丢掉不要的。
她遲疑了幾秒,決定還是把珍珠留了下來。
雖然不知道值幾個錢,但能夠讓他們改善一下現在的環境也是好的。
她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門,睡在外面簡陋沙發上的德尼亞同樣也沒醒,與他一起的其他幾個少年不在,估計是早早前往打工地點工作了。
希納拉将門帶上,非常順利的溜了出來。
不過,意料之外的情況很快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與之前沃特林穿的衣服款式相同的青年,正在她要離開的必經之路上同昨日的克洛艾大嬸交談着。
“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唉,要是能見到那維…”
“新…文件提交…”
聲音被地下水急湍的聲響蓋住,希納拉聽不清全部,僅憑猜測大概能夠得知,他們在讨論那位最高審判官。
他們在原地聊了一會,便各自分開了。
來往的行人匆匆,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希納拉借此機會,無聲無息的從旁邊跑了出去。
昨日還溫暖如春的楓丹廷,此時居然飄下了大片的雪花。
漫天飛舞而下的冰花,将周圍金屬結構反射出來的光芒吸收,呈現出淡金色的光暈。
希納拉沒時間欣賞這種特異的風景,她滿腦子想的都是趕緊跑回美露莘們居住的地方,生怕再惹出更多的麻煩。
然而在她邁步走到中途時,意外的看到了一個身影。
雪在她前行的途中越下越大,此時希納拉的帽子上已經覆了一層,空氣中的涼意也與楓丹廷外的冬季幾乎一緻,刮的她臉頰生疼。
剛才在某人口中被讨論的最高審判官那維萊特,此時正安靜閑适的坐在長椅上。
成為了一片白芒中,唯一的一抹色彩。
他好似在這裡坐了有一段時間,積雪沾在他的發絲上,靠近皮膚的地方被溫熱的體溫融化成水,在衣角上留下水漬。
絕大多數的雪花覆在他的頭發上,密長的睫毛也沾了些許。
希納拉前進的腳步放緩,生怕自己的出現驚擾到了對方。可那維萊特像是早就知道她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似的,視線自然的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
那麼一瞬間,希納拉感覺被一眼看穿了。
她僵硬在原地,看着那維萊特起身緩緩靠近,仰着頭不由自主的與他對視。
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的去看這位最高審判官的眼睛——不同于普通人類的豎形瞳孔,淡紫色又暈染着一絲绯紅的眼瞳上反射出她此時的專注模樣。
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裡見過?
那維萊特沒有拒絕這種名為觀察的眼神,僅是眨眼的時間,他開口。“沒事就好,希納拉小姐,美露莘們都很擔心。”
很明顯,那維萊特知道了她偷偷溜出去的事情。
希納拉自知犯錯,低垂着腦袋,“對不起,我下次不亂跑了。”
聲音中的歉意,反倒讓那維萊特陷入了沉思。
他不知道哪裡出現了問題,隻是一句話就讓希納拉誤認為自己出現在這裡,是對她的責怪。
周圍的氣氛陷入了比天氣還要冷上幾度的狀況。
“啊啊啊,我好想快點回去,又冷又尴尬。”希納拉内心瘋狂的呐喊着,腳趾在鞋裡搓了搓。她等了幾秒,沒有聽到那維萊特的回應,隻能擡起頭,繼續往下說。“那個…”
幾乎是同一時間,那維萊特面不改色的擡起手,用指尖将她帽子上的雪花撫掉,“沒有怪你,這裡很冷,回去吧。”
寒冷的溫度連她的大腦一起凍住了,希納拉傻傻的哦了一聲,同手同腳的跟在那維萊特的身後。
那維萊特偏頭看了一眼,眼底溢起一絲漣漪。
看來沃特林與美露莘之間的相處方式,可以稍微學習一下。
“咦?雪好像小了一些。”希納拉回過神,“那維萊特大人也要同我一起回去嗎?”
“恩,有些事情要和你們交代。”他說“卡蘿蕾小姐今天已經開始了逐影庭的工作。應該沒什麼時間為你們解答法典的疑問。這兩天,我剛好有些時間。”
他這話的意思相當明顯——最高審判官這兩天會親自為美露莘們解答各種問題。
希納拉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我們都必須加入逐影庭嗎?”
那維萊特目光平靜,“逐影庭剛建立不久,很多地方都不完善,美露莘的能力可以幫助解決很多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