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學校要舉辦運動會。對于學習生活乏味無趣又沒有太多假期的高中生來說,這無疑是少數大家期待的集體活動。
周随野是班長,又是沈然的好兄弟,也負責一部分活動,他讓填表的時候,薄夏看了眼表格,下意識地找尋那個人的名字,他并沒有報任何項目。
過了幾秒,薄夏很自然地将表格傳給了後面的人,她實在沒什麼運動細胞。
“哎,薄夏。”周随野叫她的名字,他長得很高,帶着少年人的張揚。
薄夏抿唇,猶豫了片刻後答:“嗯?”
“能不能幫個忙?”他說,“這活動都沒人報名,你能不能報一個,不然我沒辦法完成任務啊。”
她為難地看着表格,可是……她也不會啊。
周随野見她猶豫,覺得她脾氣好,勸說有望:“你就随便報一個,不需要拿到什麼名次,行不行?你想要是我們班報名人都不齊,多不好啊,你還是副班長呢,得幫我完成班級的任務。”
他一下子就拿捏住了薄夏的性格弱點,不喜歡拒絕别人、好說話、容易動搖還集體榮譽感強,這麼一說,薄夏思考了半晌。
原本就松動的她突然想到什麼,餘光瞥見了某個身影,還是說:“那好吧。”
她看着單子,不知道該選哪個。
周随野讀懂了她的猶豫,湊她近了些:“你跑步總會吧,給你報個接力賽和短跑,你随便跑跑就行。”
薄夏鮮少這樣靠近異性,見他那張放大的臉湊到自己跟前,呼吸停止了一瞬,唇瓣抿成一條直線。
她很快避開他的眼神,擡筆在4*100接力賽和短跑一百米下面用中性筆一筆一劃地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薄夏。
溫心上完廁所回來,知道薄夏被周随野那狗忽悠之後笑個不停:“拜托,你聽他給你扯,現在說沒關系等會兒訓練的時候又是另一番說辭了。”
薄夏像是在緩沖一樣,維持了原表情好一會兒,她後知後覺,自己好像被騙了。
可已經上了賊船,想下來也不可能了。
這個時候她再擡頭看的時候,周随野已經去忽悠下一個人去了,隻是大家都沒薄夏好忽悠,因而這工作挺難做。
溫心忍不住笑話他:“看,又去抓壯丁了。”
周随野甚至連好兄弟靳韫言也不放過:“你人這麼好,應該不會拒絕我吧?”
靳韫言眼尾壓着幾分輕佻,修長的手指翻開一頁書籍,語氣倒是聽起來正常:“我有心髒病,沒辦法參加這些活動。”
薄夏聽到一點,心想他身體不好嗎?
她也沒質疑這個說法,倒是周随野無語,心裡翻了個白眼:“你覺得我信嗎?怎麼不說自己腿斷了。”
天天忽悠人。
靳韫言挑了挑眉,順着他的話接着說:“确實前段時間才換的假肢,你看看?”
周随野沒忍住親切地問候他:“你大爺。”
薄夏發現好像隻有自己心軟,溫心看了一眼她微微有些錯愕的表情,似乎讀懂了她的表情,擡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人之常情,哪個女生被那狗盯着能拒絕他呢。”
周随野本身性格就很開朗,人緣很好,長相就更不用說了,一雙桃花眼仿佛能蠱惑人心。
她臉頰微微泛紅,不太适應别人開她跟異性的玩笑,也不知道怎麼辯解于是選擇了沉默。
這時候抱怨已經沒什麼用了,反正也不是多難的事,既然已經報名了,就盡力做好。
薄夏這樣想。
後來薄夏抽空去訓練的時候,溫心會陪着,她性格開朗,和班上誰都聊得來,甚至薄夏偶爾看的時候,她和靳韫言也在說話。
隻是莫名地,她總覺得靳韫言雖然很有禮貌,但笑着的時候總是很冷淡,好像和誰都保持着疏離的感覺。
即便如此,她也很羨慕溫心那樣外向大方的女孩,能那樣自如地和靳韫言交流,偏偏她說句話都不敢。
薄夏收回視線,她站在跑道上,認真聽着别人說接力棒應該用什麼姿勢接,站在原地做跑步的姿勢,反複練習。
九月的太陽仍舊很烈,但那時頂着驕陽,十七歲的少年們樂此不疲。
運動會是大家最放松的時候,也相對來說比較自由。薄夏悄悄帶了手機到學校,經過公示欄的時候,她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腳步。
纖細的指尖攥着褲腿裡硬硬的方塊,猶豫片刻還是将手機拿出來,她像做賊一樣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确認沒人後打開相機咔嚓一聲。
鏡頭裡是那張證件照。
操場上正進行着各種運動項目,校園廣播裡優美的女聲正在為各個班級加油。
薄夏很緊張,她擔心自己發揮不好拖班級後腿,也不知道周随野知道了還是什麼,特意安慰她:“随便跑跑就行,别受傷。”
“嗯。”
靳韫言正站在一邊,陽光下他的臉白到發光,這時候周随野打趣:“要不然你去當啦啦隊給我們班女生加油,說不定在你的激勵下就第一名了。”
靳韫言瞥他一眼,那意味很明顯。
要去自己去。
兩個人站在一起,一個肆意張揚,一個溫和斯文,看上去像是磁鐵的兩級,又分外養眼。
薄夏的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猝不及防和靳韫言的眼神撞上,他那雙眼睛溫和多情,像是常年氤氲着霧氣的湖,可細看又好像裝不下任何人,冷淡得很。
距離感一下子拉開來。
她慌亂地收回眼神,沒敢多看。
比賽的時候,周随野還真在,不但自己在,還拉着一群人給她加油,其中也包括靳韫言。
薄夏有些緊張,臉頰被太陽曬得有些紅,周随野拿了瓶水過來,很自然地擰開瓶蓋遞給她。
她有些不習慣,眼神呆滞了幾秒鐘,看了眼他再自然不過的眼神才接了過來抿了口。
“待會兒注意安全。”
周随野囑咐完便拿着水離開,衣擺掀起一陣清涼的風。薄夏擡眼看去,見他又去關心其他同學,忍不住感慨這班長的位子給他是一點兒沒錯。
她可想象不出來靳韫言關切同學的模樣。
比賽正式開始的時候,周圍響起加油的聲音。
九月末的南桉仍舊燥熱,陽光落在她眼睑上讓她發着燙,她胸口微微起伏,有些緊張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遠處的廣播傳出女生悅耳的嗓音——
“賽場上的運動健兒們,燥熱的風擋不住你們輕盈的身姿,跑道擋不住你們如火的氣勢,跌倒磨不滅你們必勝的決心。‘鮮衣怒馬少年時,不負韶華行且知’,讓我們用汗水書寫青春的篇章!”
薄夏看了眼周圍,有平日裡說過話關系還不錯的朋友,隻是沒有溫心。
她往四周看了眼,半天沒捕捉到對方的身影。想了想,她心裡彌漫開一股失望來。
少女的心思敏感,忍不住猜想,會不會他們壓根兒關系沒有那麼好。
薄夏吐出一口氣,想着還是眼前的比賽重要,于是暫時将這件事抛之腦後。
帶着熱氣的掀起她眼前的碎發,她垂下眼睑,突然聽到廣播站裡熟悉的聲音,是鼓勵他們接力賽的運動員的。
薄夏怔了怔,是溫心。
“高二十一班的短跑接力參賽選手們,勇敢地向前沖吧,你們永遠是我們的驕傲。”
她心口暖意升了上來,往廣播台那邊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溫心是怎麼說服他們親自上陣的。
薄夏的胸口好像有一顆沉眠的種子不停地往上鑽,原本微微有些僵硬的身體因為朋友的存在充滿了力量。
到了終點後,她眼前隻有那些模糊的臉,他們興奮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所有人朝他們圍了過來,然後一起喝彩。
喧嚣又熱烈,好像連空氣裡的塵埃都是鮮活的。
薄夏的眼神落在不遠處看向她的溫心,她唇角勾勒出淺淺的笑意,被無數感動的情緒淹沒,而溫心隻是朝她眨了眨眼。
最後得了個第二名,周随野很滿意,想到薄夏是他“拐”過來的,他開口——
“薄夏義氣,周末我請你吃飯啊。”
另外三個選手有些不滿:“怎麼着,我們就不義氣了,光請她不請我。”
“行,都有份。”
周圍人忍不住起哄,說他是有錢人家的少年,溫心舉手:“還有我。”
“你有什麼用?”周随野故意損她。
她拉住薄夏:“怎麼沒用,我給你們提供了精神上的幫助!”
兩人吵鬧起來,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地互相拉扯,繞着薄夏打鬧起來。
汗水還挂在薄夏臉上,她頭發也散了,站在原地紮着頭發。雖然隻是簡單的一個動作,從側面看天鵝頸仰着一個優美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