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堡壘&藍調時刻
滑輪被放下來,很快即接觸到了地面,飛機開始滑行,發出巨大的轟鳴聲,掩蓋住了心跳的激蕩和起伏。
叢一聽見了他的話,沒擡頭也沒看他,像是完全沒聽到一般,伸出青蔥玉指,借着舷窗飄落進來的夕陽餘晖,狀似無意地擡眼看了看指間新選的配飾,個頭極大的一顆鴿血紅寶石,存在感極強,她一如既往的風格。
直至飛機結束滑行,緩緩地停下來時,叢一才擡起頭,目光淡漠地掃過文時以,完全不想把這件事上綱上線,故作淡定,“誰管你。”
文時以聽到了她的回答,沒再說話。
飛機穩穩地降落,大概不到一分鐘,滑行結束,轟鳴聲減弱直至消失。
起身的時候,叢一瞟見了座位扶手邊上剩下的兩顆葡萄硬糖,想了想,順手拿了起來放在了大衣口袋裡。
是個大晴天,冬日裡難得的大太陽。
在英國這麼多年,整個歐洲叢一幾乎都玩遍了,唯獨布達佩斯,她沒有來過。
那是她與Vinay在一起第二年,他們相約從瑞士結束雪山之旅後直接飛到布達佩斯,一睹金色多瑙河的盛景。
隻是不巧,準備飛布達佩斯的當天,叢一大概是在爬阿爾卑斯山的時候着了涼,人還沒上飛機就開始高熱不退,隻好無奈取消了原計劃,直接回了倫敦。
那之後直到畢業,再到他們分手,都沒找到機會去。這也成了他們之間,為數不多的遺憾之一。
酒店是文時以安排的,就在多瑙河旁,聽說那是他在海外投資的部分産業。
叢一也懶得問,下了飛機便跟着他上了車。
路上,她又偷偷看了兩眼他,臉色比剛剛好了些,左手放在膝蓋上,但減壓繃帶被大衣袖口擋住,看不太見。
“時間還早,可以休息下,到晚飯的時候,我來叫你。”
下了車,文時以一路陪着叢一到了房間門口才停下腳步。
叢一沒應聲,從他手裡抽走了房卡,也不道謝,頭也不回地進了房間,随手關上了門。
文時以對她這樣時好時壞的态度習以為常,轉身去了隔壁。
趁着叢一休息的功夫,又看了份文件。處理完工作,到吃晚飯再見到叢一的時候,她已經完全是另一副裝扮。
黑色絲質襯衫,疊加精緻的白色粗麻印花套裝,左胸口别着一枚cindychao的金色镂空雕花蝴蝶胸針,裙子收尾在膝蓋往下五公分,露出被黑色絲襪完美包裹的小腿,和腳上踩着的那雙粗跟圓頭的黑色高跟鞋,腳背的鞋面上還有一對紮眼的灰白色山茶花。
大堂金碧輝煌的燈光落在她身上,卻更像是陪襯。海藻一般的波浪卷發被蕾絲發帶纏繞着溫婉地束在腦後,整個人滿是傲嬌的骨氣和惹眼的明媚豔麗。
她随意地站在那,但背挺得筆直,手上拎着一隻白色的Kelly doll,目光凝聚緊盯着一處,站在來往的各色人群裡格外紮眼。
“外面很冷,你病還沒好,要不要加件衣服?”文時以走過去,出言提醒。
“你不是穿着大衣嘛。”叢一瞧見他從來,自然地将包挎在手腕上,做好了出門的準備。
她這身裝扮現在剛剛好,再多一件大衣恐怕是不夠精緻漂亮。
言下之意,一會兒要是真的太冷,文時以把大衣給她就好了。
文時以聽了她的話,倒不覺得詫異,很自然地點頭應下。
和她也相處了些時日,這種最直接的接觸,要比資料上看來的,父母那聽來的,都來得真切得多。她的嬌俏刁蠻,明媚自在,随時随地,毫不掩飾地具象化展示在他面前。
不講道理,任性傲慢,随心而為,這些聽起來似乎都略帶貶義的詞語,在她的身上神氣地演繹一番後,好像又多了幾分可愛。
于她這個人而言,是如此合理應當。
他們照舊一同坐在寬敞後座,隻是今晚,整個車内彌漫着濃烈的香水氣。
文時以很不喜歡濃香,尤其不喜歡花香調的濃香,他向來對香水也沒什麼研究,聞不出來叢一到底用了什麼,也不去問,隻默默屏息。
澎玉灣的初見,她是盛裝打扮。後面在倫敦,她遭遇情感沖擊,一直都略顯随意狼狽。
今天終于有了時間,她又有了精神好好收拾了下。
車内的光線略暗,但仍然可以看見她眼尾精緻上挑的眼線,薄唇沾染着濃重豔麗的紅,唇角唇珠自然地微翹,脖頸伸得筆直,雙耳綴着一對個頭不大,但極為光亮的黑珍珠。
“一會兒吃什麼?”叢一随口一問,但沒得到回答。
她扭過頭,看了身側略有些苦大仇深正低着頭的人,看了半天,他也不擡頭。
文時以不是故意走神,實在是這濃烈的香水味讓他不太适應,不敢用力呼吸,思緒亂飛,自然有點注意力不太集中。
“跟你講話呢?幹嘛不理我?”叢一不滿,扭過身子,禁不住用了母語,聲音一如既往的嬌嗲,不滿意的情态不免讓人誤會是在撒嬌。
“沒有,剛剛沒聽到。”文時以聞言擡頭,認真瞧着她,及時調整狀态,“對不起,你再講一遍。”
叢一不樂意重複,擡了擡下巴,打量着文時以的神色,停頓了幾秒。
“我今天很漂亮吧?”
“是的,很漂亮。”
“今晚有工作?”
“沒有工作。”
“你不想出來?”
“不是的。”
“那你幹嘛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你搞搞清楚,是你自願陪我的,不是我強迫你。我穿這麼漂亮和你出來,還委屈你了不成?”
“我哪有說委屈?”文時以無奈地笑了笑,也不是生氣,隻是感歎她的心思當真是難捉摸,就一句話走神沒回複,她就有這麼多說辭。
“你的表情就寫着不大情願,心不在焉呢!”
“那你這幾天,臉上還寫着生人勿近呢。”
“你怎麼能和我一樣?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你不行。”叢一說得一本正經,一點也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能把歪理邪說得如此泰然自若不假思索的,也就隻有她了。
文時以被她這話怼的語塞,看着略有不滿的嬌豔人兒,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最擅長講道理,談判桌上用自己完善無懈可擊的邏輯說得對方啞口無言,亦或者無奈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