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冬雪把碗圈在懷裡,繼續往嘴裡送面。
她為了避嫌,不給熾連澤吃她剩飯的機會,把那一碗面和一盤肉全部吃光了,露出飽腹一頓、心滿意足的表情,又喝掉了剩下的湯。
看她這樣,不是能吃完嗎?熾連澤笑吟吟道别,“那我就先走了,記得付賬。”
面店對面就是南冬雪所住的小區。她不願意和他一起出門,等熾連澤離開五分鐘之後,她去結賬,被告知飯錢已經付了。
這不是耍我嗎?南冬雪心想。剛走出店門,老闆娘就追上來,遞過來一個皮夾,“這是你們的東西嗎?落在座位上了!”
南冬雪想說不是,老闆娘已經回店裡去忙了。她把皮夾打開,看到了一張身份證,幾張銀行卡。
笨蛋熾連澤,丢三落四。想着他應該還沒走遠,手機裡也有他的電話,南冬雪撥通了那個号碼。
電話那頭的音樂調子十分耳熟,但南冬雪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她對音樂不敏感,無論聽多少遍,都記不住曲調。
“到家了?”熾連澤一接通電話第一句話說。
“你的錢包落在店裡了,過來拿一下吧。”
“我知道,改天去找你拿,先幫我保存一下。”
挂了電話,南冬雪不由得琢磨。她總覺得不對勁。熾連澤說他知道,那是什麼意思?直到打開家門的那一刻,她恍然大悟,熾連澤是故意把錢包留下來的。
他在車上從後座拿巧克力時,她的餘光瞥見他随手把錢包扔遠了。當他準備離開飯店之時,一直在褲兜和上衣口袋裡摸,還出去了一趟再回來,應該是去車裡拿了錢包過來丢在飯店裡的。
真逗,搞什麼幺蛾子?
不過,今天算是有一點點小小的收獲。張梧桐失蹤後,她也吃了第一頓飽飯。南冬雪收拾了桌上已經開始變臭的飯菜,下樓去扔掉垃圾,洗幹淨碗盤,又泡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在溫暖的房間裡很快的入睡了。
沒有張梧桐之前,她就是這麼生活的。
南冬雪在一家小型翻譯公司上班,員工總人數不過二十有餘,多數是女員工。認識張梧桐之後沒多久,南冬雪就找到了這份新工作。從入職到現在,已經快十個月了,她還是覺得這裡每個人都很好,溫溫柔柔,互幫互助,工作氛圍輕松愉快,老闆也是身先士卒、舍己為人的先鋒隊一員。
就算是為着這些人,她也不會輕易離開。更何況現在的她失去了幸福的另一半,更需要她們來支持。
聽着同事們講家長裡短。最近搬了新家之類的喜事,攢夠了錢就去旅遊,男朋友準備了驚喜等等,日子有滋有味,有盼頭。南冬雪僅僅是聽着别人的幸福,也覺得心滿意足,不至于陷進自己的痛苦中去。
一個剛剛大學畢業的女孩子,姓熊,大家稱她為“小熊”。她正站起來舒展筋骨,往窗外瞥了一眼,忽然驚喜,輕輕拍了拍南冬雪面前的文件堆,提醒她往窗外看。
“你看,那邊有一個帥哥。”
兩人的工位面對面,小熊人緣好,開朗大方,和周圍的人關系都不錯。有了什麼事情,總是先向身邊的琪琪和對面的南冬雪分享。小熊的話剛說完,琪琪也主動湊過來,趴在窗口上往樓下看。
這種時候,就算南冬雪沒有興趣,也會跟着去湊熱鬧,好在同事面前塑造一個簡簡單單的正常人形象。
小熊和琪琪頂着花癡臉,用手機左拍右拍一通之後,還是舍不得移開目光。
“是不是很帥?”小熊說。
“是啊是啊!你覺得他有一米八嗎?”
“有吧,皮膚又白,為什麼站在那裡啊?大街上還能看見這麼優質的男生,真是奇觀。南南,你看到了沒?”
“看到了,确實很帥。不過,那個人不是銷售嗎?”
“什麼啊?你看哪裡去了,我說的是穿了一身西裝的那個。你看看,太迷人了,好像大明星。”
南冬雪摸來眼鏡戴上,再次往樓下掃了一圈。
人來人往,穿西裝的人隻有一位。從8層樓上眺望過去,那人宛如一丁豆角,不過憑借那優越的身材和打扮,仍然鶴立雞群。
男人用腳在原地撚着什麼東西,轉了半圈之後,面對着大樓,擡頭望來。
小熊和琪琪吓得連忙坐下,生怕被人發現她們在偷窺。南冬雪也摘掉了眼鏡,坐下來繼續工作。
那個人擡頭的那一瞬,她看清了他的臉,不就是熾連澤嗎?他的錢包還放在自己包裡,不過他要是不打電話讨要,她不會主動去找他。
距離下班時間還有十分鐘。辦公室裡每到這個時候就開始窸窸窣窣起來,有人整理桌子,有人喝水,有人聊天。
下班後獨處的痛苦已經像是水從破掉的水管裡悄悄漫過來,南冬雪敲擊鍵盤的速度越來越快。她越是想要把即将面對的自我趕走,就越是被纏得更緊。張梧桐還在的時候,她也會迫不及待的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那個時候,張梧桐每天都會在樓下等她,正是熾連澤剛剛所站的位置。
“南南!”
小熊喊她。南冬雪恍如夢中驚醒,渾身一個激靈。漫出來的水瞬間蒸發了,糾纏不已的網潰散開來,釋放出一個簡簡單單、無憂無慮、努力工作的一個年輕女子。
“啊?什麼事?”
語調是歡快的,扯着脖子張望對面人的那張臉是調皮可愛的。
“最近不見你老公來接你了诶。”
“哦,他出差了,要很久才能回來。”南冬雪盯着電腦屏幕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