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黎将錦盒打開,盒中裝着數件首飾,有赤金銜紅寶石步搖,蜜花色水晶金钗,扭金絲牡丹花掩鬓,以及一雙成色不錯的叮當镯。
白皙的手指勾起一隻叮當镯,黛黎僅看了眼便丢回盒子裡:“大了,這不是我的圈口。”
雲蓉太陽穴跳了跳。
這種送的禮盒,有原封不動轉送給旁人的,也有拿出其中自己看中的首飾、再将其缺位補上後轉贈,但就是沒見過大咧咧挑毛病的。
深吸了一口氣,雲蓉默念莫和蠢婦計較,對方這種脾性遠比八風不動好忽悠,她親熱地伸手過去,“我看看你該戴多大的镯子。”
黛黎沒躲她。
雲蓉趁機往黛黎容色上好一通誇贊,後者受用似的笑了笑,話題才慢慢打開。
在閑聊中,雲蓉得知黛黎除了扭了腳以外,還有些身體不适。她頓時大驚,忙問緣由,又讓女婢去喊府醫過一趟。
“沒事,我癸水來了,身子不大利索罷了。”黛黎擺手。
雲蓉怔住。
她想起午間丈夫和她說秦君侯在宴上向他讨一名叫做逢春的舞姬。所以秦君侯之所以要人,是因為黛夫人不能伺候?
再聯想到昨夜秦君侯滿府尋人,雲蓉好像嗅到了私房事的氣息,她安慰道:“黛夫人風姿絕代,豈是尋常美人能及。那些個舞姬就算被秦君侯注意到了,也不過是一時之幸,有明月當空,星子怎敢争輝?”
雲蓉笃定對方會聽得舒心,而她對面的女人确實笑了,就是……
笑得有些過分燦爛,不像被安慰到,反倒是笑她說錯話。
雲蓉不明所以。
“誰和你說有舞姬被君侯注意到了?”黛黎拿過桌上一張小竹牌把玩,“不信你回後院找找,我敢擔保哪怕你将整個蔣府翻過來,都找不到一個叫逢春的。”
雲蓉聽得一愣一愣的。
她這話是何意?
秦君侯在宴上點名道姓要人不假,可她為何一口咬定無逢春這号人?
雲蓉身體前傾,“夫人何出此言?”
黛黎笑眯眯道:“因為根本沒逢春這個人啊,是君侯嫌我來時在路上與他鬧脾氣,所以故意編排個女郎出來想讓我安分些而已。但我才不吃他這套呢,誰讓他對我情有獨鐘,還曾對天發過毒誓。昨夜經我盤問發現果真如此,所謂‘逢春’不過無稽之談,他唬我呢,不過此事你切勿傳出去,否則秦長庚他定要惱了。”
雲蓉瞠目結舌。
先前丈夫分明說這秦君侯如何心思缜密,如何詭計多端。難道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所謂英名不過是裝腔作勢,好叫人聞風而逃?
否則她很難想象那樣枭雄般的人物,居然會為了這等徒有外表的蠢婦對天發毒誓。毒誓是能随便說的嗎,倘若惹怒了天神,輕則影響自身氣運,重則天打雷劈!
還是說男人都是那副德性,為了榻上的一時歡愉,什麼話都能說出來。
許久未聽到捧場聲,黛黎皺眉道,“你為何如此作态,是不信我說的嗎?”
雲蓉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怎……怎麼會呢。”
黛黎愛惜地摸了摸小竹牌,而後才像炫耀般翻給她看,“瞧,這可是我與君侯的定情信物。”
雲蓉定睛一看,認出來了——
是傳。
非奴仆和流民者,皆有傳。
也是此時,雲蓉忽然反應過來,對方得意至此,很可能是因為她原先為奴為婢,并無戶籍。是秦邵宗幫她辦了傳,所以才有定情信物一說。
雲蓉盲誇了一通後,随口說道:“這般貴重之物,妥當放好為上。”
“我随身帶着,不會丢的。”黛黎樂呵呵地将小竹牌挂在腰上。
雲蓉試探着與黛黎聊起秦邵宗,後者笑得很得意,倒無掖着藏着。
一個時辰後,雲蓉從屋裡出來,神情恍惚,出門時還差點被門檻拌了一下。
“桃香,你去花園采些鮮花,換了屋中這些舊的。丁香,你去庫房一趟,将蔣夫人說的那個花瓶給端回來。”黛黎給兩個女婢派了任務。
待二女離開後,黛黎長長呼出一口氣,疲憊地按了按眉心。
逢場作戲真累,看來頭腦簡單的花瓶也不好當……
目光移到腰間的小竹牌上,黛黎眸色深了深。
如果州州不在南康郡,她勢必南下回家附近看看,那什麼盤踞了鹽枭的赢郡誰愛去誰去,反正與她無關。
癸水的借口用不了幾天,她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