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黎嗤笑道,“有何不妥?我就在這綢莊内,哪兒也不會去。若是外頭尋不到我,我肯定在裡頭試衣服,莫要來打擾,你盡管等着便是。我又不是癡兒,為何會舍了那有人伺候的舒爽,而獨自跑到外面去?”
桃香想想也是,這位主子最是嬌氣了,隻會指使别人幹活,而非自己動手。不過雖是這般想,她還是腳步匆匆,隻想快去快回。
黛黎看着桃香的背影,臉上的嘲弄和不耐煩像褪色的水墨畫,慢慢隐去。
狼來了的寓言為後世耳熟能詳,第一次事發,基本都會被慎重對待。但是如果事後發現不過如此,沒出任何狀況,那麼第二次事發時,謹慎與防備都會随之少許多。
就如昨天她在明月居與雲蓉分開,對方當時百般遲疑、多有擔心,今天舊事重演,雲蓉答應得比昨日不知迅速幾何。
今天被支開的女婢和侍衛,一顆心多少都提着,可以理解,因為這是第一次“狼來了”。
按理說,她應該再多來幾次“狼來了”,幫桃香他們脫敏,但她沒時間了。
明日是她“癸水”的最後一天,明日她必須離開南康郡,如若明日再不走,後天就……
挑了一身衣裙,黛黎點了綢莊一個瞧着挺機靈的女婢随她入内。
待門關上,黛黎從小荷包裡拿出銀錢,當着對方的面掂了掂,“如實回答我幾個問題,這些都賞你了。”
“夫人請講。”女婢立馬正色。說幾句話就有銀錢賺,這等好事當然不能放過。
黛黎:“南康郡周邊有幾個渡口,分别在何處?”
女婢:“隻有一個渡口,居于城東四裡外,名為白馬津。”
黛黎沉思。
一個渡口,代表着這附近隻有一條大江河,看來這個時代的滹沱河附近沒有旁的大河流。
四裡,步行大概得花半個小時,也就是兩刻鐘。如果是太平盛世,在城外步行半個小時也無妨,但這個渡口在城東,城東又有個流民聚居的破廟,在天色将黑時孤身走在城外絕非明智之舉。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還是穩妥些。
不過在此之前……
“白馬津是否每日都有開往别處的船隻?”黛黎不由攥緊拳頭,掌心出了一層薄汗,怕極了女婢搖頭說不是。
女婢颔首說:“是的。南康郡内人口多,艄公和魚販有利可圖,便會風雨無阻地出現在白馬津。”
黛黎心頭大石轟然落下,“長途航線的開船時間是否在徬晚?”
女婢再次點頭,“沒錯,艄公通常會在申時末開船。倘若再晚城門便關了,無客能出城,且遠航船隻在傍晚啟程也有好處,一覺睡醒說不準便抵達目的地了。”
開船載客也是為了賺銀錢,自然是盡可能攬客。
黛黎将手裡的銀錢抛給女婢,在對方欣喜的神情中,又拿出一把銀錢:“我有一筆簡單的買賣與你談,你若願意,事成以後我許你一筆豐厚的報酬,可保你往後幾年衣食無憂。”
女婢被手裡的銀錢勾得心情澎拜,“夫人請講,若奴辦得到絕不推辭。”
黛黎:“我有一遠親明日申正後要啟程前往白馬津,你幫她聯系一輛驢車,行商貨郎的車也好、镖師隊的也罷,總之車駕一定要妥當。車駕于申正起至申時二刻候在東和街街頭等她,接到人便走。”
一個小荷包被抛了過來,女婢趕緊雙手接住。
黛黎:“這是訂金,刨除雇傭車駕所需的,還能剩不少。等事成以後,我還會給你多于三倍的這個數目的銀錢。”
女婢拿着小荷包連連颔首,顯然是更上心了,“綢莊負責運送布匹的一個傭工是奴的遠方表親,出城去白馬津之事奴定幫您安排妥當。隻是不知夫人您那位遠親什麼模樣?”
“她膚黑面上多痣,出行多戴帷帽遮醜,并不難認。”黛黎将一塊小竹片遞給她,隻見竹片上有半個黑色的“車”字,“這是乘車信物,你将其交給車夫,我的遠親會拿着另外一半去尋他,合二為一以此作為憑證。”
女婢鄭重地接過竹片。
“咯滋。”試衣間的門開了。
不久後,桃香返回。黛黎又試了兩身衣裙,訂了幾匹上好的布料方離開。
申正二刻,黛黎帶着侍衛和奴婢回到幽蘭院,與在房中睡了一覺、因此顯神采奕奕的雲蓉一同回府。
在她們離開一個多鐘後,一個頭戴帷帽,背着包裹的女郎出現在幽蘭院内。
“掌櫃,黛夫人有個包裹需要寄存……”
*
晚膳在外用過了,黛黎回府後直接吩咐桃香丁香備水,她要沐浴。明日有場硬仗要打,泡個澡放松,今晚得睡個好覺養精蓄銳。
“夫人,水備好了。”桃香道。
黛黎扯了腰帶脫衣服,又聽桃香道:“夫人,您的癸水是否已幹淨了?月事帶還用給您備嗎?”
“咯滋。”外間房門的木質轉軸轉動。
丁香方才外出去拿瓜果,桃香沒來得及鎖門,如今門随意一敲便開了。
黛黎心頭莫名一跳。
丁香才走不久,按理說沒那麼快回來,該不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