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是沒想到她會這麼說,蔺序然垂落的眼睫唰然擡起,瞳孔輕縮,然後匆匆挪開視線。
他知道自己正處于精神力不适症狀内,渾身無力發燙,而她說話又總是喜歡去刺激他,可奇怪的是,在她這話落下之後,耳畔的熱意更盛了幾分。不知是症狀加深了,還是覺得難堪,或是其它什麼。
蔺序然無意識地想要抿唇,但她指尖的觸感好似還停留在唇上,他隻好作罷。進退兩難時,瞥過她稍作愉悅的表情,蔺序然輕輕蹙眉:“你看起來很高興。”
栾绮攤手:“這是當然,長官。你知道的,我很樂意看到你狼狽的模樣。”
“……”這是理所應當的回答,他不該問的。
蔺序然張唇,欲要說話,但精神力不适症狀實在令他身心俱疲。症狀似乎比前幾天更加來勢洶洶,宛如溫水煮青蛙般,不僅将他的力氣全然抽光,甚至還讓他迫切地渴望着。哪怕他努力維持着正常的模樣,實則已經到達了臨界點。
終于,在栾绮想要轉身離開之時,蔺序然再也支撐不住,身子往前傾倒。
栾绮原本想要避開,可還是接住了他,雙手扶住了他的雙臂。他俯着身,腦袋安分地窩在她的肩頭,深淺又急緩地呼吸着。
栾绮微微皺眉。
她伸過指尖擡起他靠在肩膀上那滾燙的臉:“長官,你這次的症狀,似乎沒有一段時間是好不了的。”
蔺序然沒有其餘的反應,隻是偏過腦袋,半阖着濕漉的眼睫,将臉往她指尖上送。
栾绮:“?”
她覺得很不對勁,不過下一秒,栾绮就聽到他張着唇,呢喃聲很輕,又很模糊,她仍然是聽清了——
“熱。”他說。
栾绮眯起眼,看着他進一步貼過來的動作,又蹭又貼,像極了星網上曾經流傳的一個考古視頻——貓吸貓薄荷那醉生夢死的狀态。很奇怪的比喻,卻又詭異地貼切,當然,如果她的手指沒有被當成貓薄荷就好了。
她剛想抽回手,蔺序然倒是比她更快一步,栾绮能感受得到他似乎僵硬住了,大概是被自己的行為驚到,素來波瀾不驚的臉居然看起來有點不可置信。但這個神情隻不過出現了一兩秒,又被他快速地收斂回去。
他撐起臉,想要與她隔開距離,可惜,礙于無力,隻得繼續依靠着她的支撐。
“哈——”
栾绮别過頭,壓低了嗓子,沒讓自己笑得太大聲。
“……”
蔺序然面無表情地轉過頭,不願去面對她。
不料栾绮松開扶住他的手。在蔺序然尚未反應過來時,她的手臂從他的腰邊繞過,半扶半攬,随意地讓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
蔺序然渾身肌肉緊繃。
“栾绮……?”
栾绮:“總該要去趟治療室,長官。”
她笑了下:“難不成,你想要和上回一樣,我扛着你過去?”
蔺序然未吭聲。畢竟她虛掩着他的腰的手讓他無法忽視,而且,兩個人離得太近,再加上症狀的加深,腰側幾近敏/感,被這麼要貼不貼着,足夠引起肌膚戰栗。
“你們……栾绮……?”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尤裡斯帶着組員,快步向前朝扶着的兩人走去。
S級精神力者正處于精神力不适症狀,饒是控制得再好,精神力多少都會有些溢出。越靠近,就越能感受得到。
尤裡斯強行忍着這股煩躁的壓迫感和想要遁走的本能心态,詫然詢問:“這是怎麼了?”
栾绮側眸,隻道:“如你所見,尤裡斯,蔺上校身體不适,我正要送他去治療室。”
對于這位蔺上校的身體舒不舒服,尤裡斯倒也不是太關心。他向蔺序然投以短暫的一瞥,然後心裡陡然咯噔一下。
對方别過臉,他無法看清這是個什麼個狀況,好在對面的兩個人體型差較為明顯,尤裡斯能夠清楚地看到對方微微屈着身子,低着頭,側臉似乎抵在栾绮的肩膀邊。
分明是一個十分正常的攙扶姿勢,兩個人距離湊得近一點,也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可尤裡斯古怪地覺得,這裡面又有點不太對勁。
于是尤裡斯輕眨了一下眼,說道:“需要我幫忙嗎,栾绮?我可以扶上校過去。”
他剛說完這話,後面有調查組的成員小聲提醒:“組長,調查署的任務我們還沒完成呢。”
尤裡斯微微一笑:“……我當然知道有任務,你提醒得真是太——巧妙了。”
栾绮隻向他揮了揮空出來的手:“沒必要,尤裡斯,你的任務要緊。我得先去治療室了,下回見。”
“……”
尤裡斯靜站在原地,直至兩人走遠了,他還盯着他們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後頭的調查組成員不解道:“組長?”
“說不上來的感覺,”尤裡斯說道,“中校和上校,不都是一直以來的對手嗎?作為對手,理應樂得見對方的不堪與狼狽,能不做到落井下石就不錯了,很少有幫扶的情況出現。”
調查組成員看起來對他的困惑表示不理解:“這是應該的,組長。雖然星際聯邦都知道他們關系不和,但,不管如何,兩位校官在戰場上都需要并肩作戰。”
尤裡斯靜默了一瞬:“也對。”
他停了停,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