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行聞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沒有正面回答,反而忽然虛弱地咳嗽兩聲,“抱歉,我有點站不住,你可以幫我拿下這束花嗎?”
說着,手中提的燈也跟着晃了晃。
正準備拿出劍的應符桑:?
“裝可憐是沒用的。”他抿了抿唇,冷着臉不為所動。
“可能是因為少了一半神魂,現在才比較虛弱吧。”戚行聞也不為所動,面無血色地不經意道。
應符桑腦袋“嗡”地清明了一瞬。
什麼意思?
回想剛剛在海底發生的事,某些被他刻意忽略的不尋常細節紛紛重現,組裝出了一個讓人難以相信的真相。
當初應符桑敢為那兩個人類施用時間回溯,就知道免不了懲罰。但對他來說,比起能辭職,附帶的後果根本不算什麼。
曆劫前一晚,應符桑首先見了司命姜檀。
“從測算的結果來看,你這次曆劫會有很大的變故。”
兩人站在大殿中央。
“變故?”
雖然不知道自己要曆的是個什麼劫,但一般來說,該經曆的都經曆過後,作為人類的軀體死亡即為結束。
“這變故的制造者似乎是某個人?不對,不是純粹的人類。”
雖然現在科技發達,但姜檀還是很喜歡用些古樸的方法。她用六爻給應符桑又算了一卦,看着卦象面露難色,“大兇啊符符。”
應符桑靜默幾秒,心裡已然有了對策。
他當即為自己下了一道回還咒,在曆劫即将失敗的危急時刻,他可以從“規則”那拿回自己的記憶和神力。
“回還咒?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姜檀聽得目瞪口呆,略有幾分懷疑。
氣氛凝重,應符桑卻忽然笑了下,半開玩笑道:“被關在地府的那三百年實在無聊,隻能用看書打發時間,禁書什麼的看得也不少。”
姜檀敏銳捕捉到不尋常字眼,“禁書?所以你說的這個也是禁術嗎?”都叫禁術了,能是什麼好方法啊喂!
應符桑面不改色語出驚人的功力和某人還真是像極了。
“這咒的确兇險,想要騙過‘規則’,我還需在那時分出一半的神魂去做‘抵押’。”
姜檀又驚了,“真的隻能這樣嗎?如果隻是需要‘抵押’,其實可以找其他人協助你吧?”類似于替代他做個擔保?
應符桑卻搖頭,“的确可以,但沒必要擴大風險。而且,這隻是我一個人的事。”
所以應符桑留的後手其實就是——他自己。
“可是……”姜檀還想再勸,也許事情也不一定就會發展到那個地步?也許除了這麼極端的方法還有别的法子呢?退一萬步來說,禁術那麼多,說不定有稍微低風險的法子?
“被壓抑的時間太久,這些離經叛道的事我早就想試試了。”應符桑雲淡風輕道。
最後的最後,他忽然又對姜檀提起了戚行聞。
“我今天和你說的這些,不要讓他知道。”
這個“他”指的是誰,姜檀不用想都能反應過來。她磕了那麼久的cp說be就be了,想想都悲傷。關鍵的是,萬一應符桑真的出了什麼差錯,再退一萬步來說,總感覺戚某不會放過她……
“為啥?你怕他知道了擔心你?忍不住出手幫你嗎?”cp粉頭絕不認輸!
應符桑靜了一秒,嗤笑道:“我怕他知道了小人得志,在關鍵時刻給我補兩刀。”
姜檀遺憾離場。
将人送走後,應符桑打算就這麼靜坐到天亮。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此時此刻最不想見的人竟然會主動找上門來,是想來看什麼笑話嗎?
“滾。”
應符桑将那串紅繩手鍊砸到戚行聞面前,表情沒有波動,語氣也聽不出錯,可桌下的手指卻已經被自己用力掐到出血。
“又是這個字嗎?有些傷人心呢。”那人将其撿起,擡眼看向他時依舊是帶着笑意,讓人看不透他的真實想法。
應符桑有時會覺得可笑。
這五百年裡,物換星移,萬事萬物更疊不殆。說過再也不見後,兩人都遵守了這句話。現在想想,也許他們對彼此都恨得不夠徹底,但曾經所剩無幾的愛也早就在時間的磋磨中消失殆盡。
所以再次見面時,那積攢了五百年的瘋長的“憎”就會在第一時間湧上來,好像能将人逼瘋。
“你明天就要去曆劫了麼?”
“和你有什麼關系?”應符桑毫不客氣。
戚行聞斂去笑意,眼神晦暗不明,“無關麼?”
有個聲音從應符桑的心底冒出,不斷叫嚣着、告訴他并不想聽得戚行聞将要說出口的話。所以他先一步冷聲打斷了對方:“戚大神仙,無論情況如何,我希望你不要做出任何幹涉的舉動。”
戚行聞盯着他的眼睛,沒說話。
應符桑錯開了視線。
“……”
戚行聞垂眸,忽然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放心,依照‘規則’,我本就不能随意介入你的因果,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做些損人不利己的事?”
應符桑微怔,手指攥緊到指節發白,複又松開。
“你知道就好。”他說。
……
那時的情景在應符桑的腦海中飛速掠過,散落的珠子在這一刻串聯起來。
“等等,你……?”
想問的話還沒說出口,戚行聞已經脫力似的往應符桑身上倒去。
應符桑:?!
事發突然,他沒來得及閃開,對方就連人帶花一并送到了他懷裡。戚行聞沒骨頭似的壓在應符桑身上,像是收了勁,不重,但又正好是個推不開、隻能任由對方抱着的力道。
“依照‘規則’,我的确不能随意出手,不能救下你從而介入你的因果,但現在,我也是你的因果了。”
兩人離得極近,戚行聞說話間,唇瓣若有似無地輕擦着應符桑的側脖頸,羽毛似的,引起對方輕微的戰栗。
“桑桑,我的一半神魂寄存在你那,你要對我負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