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頌伸出手,很快接了一捧雨水:“雨又不是武器,怎麼會痛,最多變成落湯雞,狼狽得很。”
他看到蘇金鬥在不遠處急切地打了個手勢,話風一轉:“我看你那個弟子跪了幾天,也應該是明白自己錯了,讓他回來吧?過幾天還要一起去封印混法境呢。”
溫霁語氣冷淡:“不差他一個拖後腿的,你要是太閑,就找幾個和尚替燕承微殺的那些人超度。”
婁頌頓時老實了,隻好朝蘇金鬥搖了搖頭。
蘇金鬥歎口氣,又匆匆往城外去。
連着跪了幾天,宿星雲臉色煞白,在暴雨的沖刷之下,頭發淩亂地貼在臉上。
香砂一直往他身上扔療愈術,被抛棄的傘孤零零地躺在一邊。
蘇金鬥聽見葉非凡不耐煩地說:“你向師尊認個錯就好了,非要勥做什麼。輸了就輸了,怕什麼,反正我會替你赢回來。”
宿星雲牙齒都在打顫,幾乎是擠出一句話來:“我沒錯。你給我滾。”
葉非凡嘟囔道:“好心當做驢肝肺,要不是你是我師弟,我才不管你呢。好了好了,晚上我偷偷幫你把那人打一頓,你别和師尊鬧了。”
宿星雲的手緊緊攥着,冷漠道:“不用你假好心。”
蘇金鬥趕緊過去,把傘撿起來撐在宿星雲頭上,好聲好氣地勸道:“師兄,隻要向師尊服個軟就好了,你好歹也是他的弟子,哪怕犯了錯,也不至于把你往死裡折騰的。”
宿星雲眼睫微顫,輕聲問:“你也覺得是我錯了嗎?”
葉非凡哼了一聲:“不是你錯難道是師尊錯了、是天下修士錯了嗎?懶得管你了!”
他馬上蹦蹦跳跳快快活活的跑了,半點不受影響。
蘇金鬥沉默片刻:“人都有做錯事的時候,師兄,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宿星雲笑了一聲,平靜道:“我知道了,你走吧,這裡冷,不必陪我吹風。”
“那你施個法避雨吧。再這麼淋下去,身體會撐不住的,過幾天我們還要一起去封印混法境呢。”
宿星雲沉默不語。
氣氛一時僵持起來,不知何時,一片桃花瓣飄落,在頭頂,撐出一片小小的晴天來。
蘇金鬥松了口氣:“那我先走啦,晚點給你帶吃的過來!”
利落的黑靴踩在雨水裡,濺起小小的浪花。
花佩風踩着桃花瓣,看了明玊一眼,埋怨道:“都給你鋪了條幹淨的路,還特意踩在污水上做什麼。”
明玊言簡意赅:“沒那必要。”
她像一棟雕塑一樣站在那裡,想了想,難得開口說了一大段話:“我出生的時候,因為長得太醜,沒什麼人喜歡我,在不被在意的十幾年裡,我哪怕活着都是一種犯錯。”
“但是在唯一在乎我的姐姐眼裡,犯錯并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她從不會因為我犯錯就對我的感情少一分。在家破人亡淪落成泥,連我都對她十分漠然的時候,是她用她自己保下了我。”
“我想說的是,師兄,哪怕你犯了錯,但我們仍舊是關心你、敬重你的。我們都能理解,師尊那樣冷漠無情的人,不能指望他會低頭。”
“師兄,你以前最聽師尊的話,這次為什麼不能服個軟呢?”
花佩風摟住飄進她懷裡的明玉,漫不經心道:“因為,他太在乎師尊的态度了。”
微熱的手指按上冰涼的喉結,剛觸碰到那顆小痣,就被氣鼓鼓的明玉拿了回去。
花佩風輕笑:“你們師徒真怪,我在天驕門呆了這麼久,竟然一個都看不透。”
低沉的聲音幾乎快淹沒在風裡:“我以身作則這麼久,你還沒有勇氣告白嗎?”
宿星雲猛地擡頭看向她。
“被玩弄的小可憐,怎麼知道,遙不可及的雪底下,會是冷漠的寒冰,還是污穢的泥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