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師父打得好!”
葉文俞揮臂高呼,一臉挑釁的望着謝烨,身後一記飛石重重砸向他的後腦勺,隻聽葉文俞慘叫一聲,捂着後腦,驚怒回身:“誰幹的!”
滿場無人應答。
李彧默不作聲的朝身側望了一眼,裴玄銘正若無其事的将手背在了身後,輕輕撚磨着指尖方才撿石子時滾進指縫裡的細沙。
“你這是做什麼?”李彧不悅道。
裴玄銘漠然擡眼:“微臣愚鈍,不知四殿下指的是何事?”
“暗中出手,有違江湖道義。”李彧指出。
裴玄銘哂笑一聲:“四殿下妄言,微臣可沒有做有違江湖道義的事,若是有,也是他人以大欺小,權勢壓人再先,我等蝼蟻之輩,掙紮求生在後。”
李彧忍氣吞聲,臉漲的通紅半晌,也隻從嘴裡迸出幾個字:“此處無人以權勢壓人,裴公子慎言。”
裴玄銘繼續将目光轉回場上,不答話了。
謝烨撫着胸口,在極短的時間内調和了幾下混亂的内息,他發覺在台下苦練是一回事,實戰中真正與人交手又是另一回事。
昨夜他将泰山派的掌法練的滾瓜爛熟,今日上場一看,卻發現嶽長老完全不需要那掌法的助力,他甚至單單是用自己那深厚無比的内力,就足以碾壓絕大多數小輩了。
不過謝烨倒也不是普通的小輩。
他就地一滾,堪堪避過了第二輪飛殺而至的掌風,在掌風的攻勢觸碰到他衣角的刹那,謝烨幾乎是緊貼着地面,拼死擰身,劍尖朝下,用力一劃!
如抽刀斷水之勢斬斷緊随而至的掌風。
嶽長老的神情中流露出一絲贊許,不過那點幾不可察的驚豔之色稍縱即逝,很快湮沒入眉間淩厲的刀氣中。
他發覺自己徒弟招惹的這個新人,有點意思。
謝烨借着方才用劍氣相阻隔的那一下,狂跳疾奔到開闊處,然後連一絲喘息的餘地都沒給自己留,倏然暴起,以大開大合之勢翻轉裴玄銘的重劍,朝着嶽長老那道仙風道骨的身影劈下去,勢要逼出他的本門武功。
嶽長老終于不得不擺開陣勢迎敵了。
寒冰綿針掌一掌推出,在半空中和磅礴劍氣悍然相撞,這兩道氣浪相觸碰的刹那,爆發出極其強勁的力道,四面飛沙走石,狂風怒卷直沖天際。
角度,裴玄銘昨夜撞過來的那個角度!
謝烨虎口被震的發麻,指掌的紋路裡血迹洶湧,但他絲毫沒有察覺到疼痛,全副身心都聚焦在半空中那個若隐若現的虛點上。
铮然一聲劍響,他猛然将劍身從掌風交纏的陣勢裡拔了出來,嶽長老掌風餘勢不減,直沖着他心口處撲過來!
謝烨無暇理會自己的破綻之處,用盡畢生之力将劍柄調轉,鋒芒直指半空那處虛點。
“嗡——”的一聲。
耳畔被尖銳的耳鳴貫穿,巨大的沖擊力橫沖直撞嚴絲合縫的撕咬在他的心髒處,謝烨咬緊牙關,硬是将滿腔鮮血咽回嗓子裡,半分内力都沒給自己的破綻口留,任由嶽長老那堪稱恐怖的内力将自己徹底打了一個對穿——
看台上諸允嚴霍然起身,華山派掌門以及其他長老不約而同一齊站起。
“嶽兄!手下留情!”
萬丈内力風暴漩渦中,謝烨慘淡的笑了一下,他的指骨在劍柄上寸寸握緊,随即大喝一聲,一掌将手中劍鋒推出!
裹挾着血注和他全身力道的劍刃打着旋飛擲出去,在空中流落出極其奪目的幻影——
“铮——”
嶽長老身形一頓,難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肋下那道劍刃,不偏不倚,剛好釘在自己出掌時内力流湧的那處大穴上。
力道如流水,稀裡嘩啦傾瀉在虛空中。
他被自己方才打出去的反彈力向後接連推了數步,但因為是自己的内功,識得主人的氣息,因此并沒有傷他,不知不覺間他已經退到了擂台的圍欄邊上。
不遠處的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這邊狂奔而來,卻在臨近嶽長老身側之前停住了腳步。
嶽長老心念電轉,停下手上動作,想看看此人打算做什麼。
不料謝烨隻是伸出手,軟綿綿的将他一推。
嶽長老對他的動作完全始料未及,以至于猝不及防跌下台去。
“師父!”台上葉文俞大喊。
滿場寂靜,鴉雀無聲,似乎連宣布勝負的敲鐘弟子都看呆了。
隔了好一會兒,他才伸手撞了一下鐘柱。
“嶽長老對謝烨,謝烨勝。”
謝烨身形搖晃了一下,下一刻整個人宛如被抽掉了全部筋骨,單手握劍,劍尖點地,單膝跪在地上,隻能用劍身支撐才不至于讓自己癱倒在地上,緊接着他張了張嘴,看了一眼他師父諸允嚴,又看了看台上的裴玄銘,似乎想說什麼。
但卻什麼都沒講出來,蓦的一下嘴邊血流如注,被内力打碎的内髒終于支撐不住,東倒西歪的在他體内炸開了。
寂靜之後全場皆驚,窸窸窣窣的有小弟子發出感歎,但聲音很小,似乎是怕被人聽見。
“……那可是嶽長老!”
“好生厲害的武功,你看見他在場上的應變之快了嗎!”
“我的娘,這都能打赢。”
四面八方掌聲漸起,歡呼的浪潮一聲高過一聲。
“吾輩楷模啊謝少俠!”
“讓泰山派那群老東西以大欺小!”
……
嶽長老摸着自己方才被那少年用劍氣封住的穴道,出人意料的是,他雖然敗給了一個毛頭小子,但卻并未表露出太多憤恨不滿之色,門下弟子戰戰兢兢的随在他身後。
“長老?”
嶽長老回過神來,沖門下弟子笑了笑:“無妨。”
“我隻是感慨,這中原武林可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