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隻說：“把你放在哪裡？”

甄英蓮就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绛珠号是她短暫的栖息地，卻不可能成為她的歸宿。

一身二手防護服，一個初代通訊設備，還有或者因為隻是知道就要被滅口的星際秘聞－－關于能量石的傳說。

這些就是她現在擁有的一切。

不，還有船長最後的憐憫。

“三千星海裡。”船長駕駛飛船的時候總是很專注，她一眼沒有看甄英蓮。

“這個範圍内你可以随意選擇目的地。”

三千星海裡，遠不足能夠抵達永恒帝星或者其他繁星。三千星海裡，在半荒星上卻已經是千金難求。

甄英蓮忍不住抓緊最後的時光，貪婪地打量年輕的船長。船長就是這樣，用最冷酷的語氣，說最溫柔的話。

飛行器屏顯上标注着每個即将路過的比鄰星。

綠色是能源豐沛，黃色是能源緊張；紅色是半荒星，黑色是絕對的法外之地。

比如淪為廢星的［葫蘆］和［蘇］，還有星際中轉站［紅鸾星］。

甄英蓮的目光從最開始的遊離變得堅定，嗓音卻還在顫抖。“紅……紅鸾星。”她臉漲得通紅。

紅鸾星。

傳說中最肮髒下。流的地方，最拿得出手的是聲色交易。

甄英蓮想的很清楚，她這種蝼蟻，去任何一個地方都隻不過淪為加料工或者采礦工這種建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悄無聲息地死了。

與其苟且偷生，不如轟轟烈烈博一個富貴。

都說了，富貴險中求，不是麼。

甄英蓮想好了所有的說辭，但是年輕的船長目光都沒有斜一下，她調出顯示面闆。

“兩千八百星海裡。”她說，吐氣如蘭，“成交。”

成交。

出發。

抵達。

幹脆利落，沒有一句廢話。

年輕的甄英蓮從此将化身香菱。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取一個這樣的名字。

大概太受到年輕船長的影響。

－－你有一個好聽的名字。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

－－什麼能和蓮比一比？那恐怕隻有菱了。

－－畢竟“菱荇花香淡淡風……”

祖藍星已經隕落太久了，星際文明荒蕪且匮乏。

甄英蓮沒有受過太多的教育，但是她本能記住了那句過于漂亮的殘句：菱荇花香淡淡風……。

紅鸾星上人人都用假名，不是紅就是綠，還有叫咪咪的。

當有人問到她姓甚名誰的時候，甄英蓮猶豫了僅僅三秒鐘，脫口而出：“香菱。”

“我叫香菱。”

從此，葫蘆星上的英蓮不複存在，紅鸾星上卻要破土而出一株柔弱卻韌性的菱草。

畢竟，菱荇花香淡淡風。

＊

“菜比，白忙活了吧？活該你＊＊＊不聽你姥母的話，什麼煞筆能量石，都是狗屎＊＊＊”

一身機油＊灰頭土臉＊戴着厚重的頭盔＊壓的腦仁疼＊還要聽人喋喋不休的林黛玉從飛行器底下爬出來，随手抽出激光槍，抵着那個一張嘴叭叭叭的人的腦門。

“要說話還是要命？”

神顔吐出那樣冷酷的語調，讓人不寒而栗。

劉玉華本來已經飙到嘴邊的［髒］話硬生生咽了下去，伸出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把激光槍挪開腦門寸許。

等到了安全角度，立刻張開嘴：“要命。”

然後跳起來，動如脫兔，逃開高嶺之花的私人庫房。

“……但是也要說話。你這筆買賣血虧，虧到姥姥家了，要不是我是你姥母，絕對問你收百分之一千兩百二的利息……”

邊說邊往門外逃，人影堪堪閃到門後邊，就聽見腦門頂上“哒哒哒”數聲清脆的槍擊聲。

“我＊你姥姥的林黛玉你真跟你劉姥姥動真格的你個沒良心的小娘皮……”

到底不敢放肆，最後兩句話人已經飄得老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