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表呈現出一種病态的灰褐色,坑坑窪窪的底層表面散落着鏽迹斑斑的金屬殘骸。
這裡是[近南星]。
名字簡單粗暴--最靠近[南遙星]的一顆星球,但是不配成為它的比鄰星。
稀薄的空氣彌漫着令人窒息的靜電感,遠處有一座巨大的建築殘骸,像是被某種力量撕裂,隻留下半邊鋼混結構,靜靜矗立在地平線上。
“你看,它像不像那個四不像賈瑞?”林黛玉直覺這個建築就是坐标的精确定位。
人類這種碳基生物就是很奇妙,他們總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仿佛本能。
林黛玉的第六感不會錯。
劉姥姥翻了個白眼,神經病。
地表上盡是亂七八糟的金屬廢料,隐約能夠辨認堅硬的防護頭盔,暗示這裡曾經居住過人類,從事過某些大型基建。
“五十星年前,這裡曾經是[南遙星]的配套星球,一度非常繁華--紅鸾星分會場那種繁華--不過它衰敗得很快,星際傳聞裡它的能量石被[南遙星]掠奪了--棄卒保車那種。”
劉姥姥從全息面闆上調出可靠消息,她不喜歡[近南星]的空氣,讓她有一種荒誕的不安感。
無他,也是本能。
林黛玉擡頭望天,肉眼可見的天空一半是橘粉色,一半是青藍色,仿佛黎明和傍晚拼接,奇怪而諧感。
好漂亮。
她喜歡這種出乎意料的用色,即使這不過是工業污染的副作用。
林黛玉踏出[绛珠号],防護靴踩在地面上,發出輕微的“咔哒”聲,仿佛踩斷了某種生物的脖頸,整個星球發出微弱的哀鳴。
“你聽見了沒?”林黛玉側耳傾聽,問劉姥姥。
“聽見什麼了?”劉姥姥不明所以,“我說我能不能不下飛船?你姥姥讨厭體力勞動,你姥姥是享福的命,偏偏給你這個小娘皮拉過來當苦力……”
劉姥姥又開始巴拉巴拉,林黛玉用給一瓶營養液堵住了她的嘴巴。
“閉嘴,放哨。”
“……好咧!”
言簡意赅,結束了當前的對話。
人情練達林黛玉,一早知道自己這個搭檔的品性。打工人打工魂,渾水不能摸魚比讓她死還難受。
林黛玉選擇單槍匹馬。
事實上,從她開始做事她一直是單槍匹馬。
劉姥姥是合夥人,但是隻能共富貴;
平兒也曾經短暫入夥,然,道不同不相為謀。
浩渺宇宙,她唯一能相信的隻有她自己。
踏入廢棄建築物的同時,天空淅淅瀝瀝開始下雨。
橘粉色混合青藍色的雨滴落下,在地表發生小規模爆/炸,地表的金屬殘骸受能量波的影響相互碰撞,迸發出微弱的電火花。
而這座巨大的鋼鐵巨獸因為太過于空曠,在密集的雨珠攻擊下産生了共振,發出微弱的鳴叫音。
林黛玉側耳傾聽,努力分辨她剛才聽見的是否是這種聲音--像,也不像。
探測器在接近深井升降梯的時候發出急促的嘀嘀聲。
“就是這裡。”林黛玉蹲下,伸手摸索了一下鏽迹斑斑的金屬鍊條,評估這個升降梯的運作可能性。
随即搖搖頭,她再命賤也不能在這裡随便去死。
“[潇湘]。”随着主人的呼喚,[潇湘]完整裝備在林黛玉的身上,“潛入地下。”
頭盔上的探照燈打開,光束穿透濃墨重彩的黑暗;雙肩加壓,林黛玉保持勻速緩慢下沉入井坑;
她有時間好好打量廢棄的井坑,通道的牆壁用高防腐度金屬面闆,這也解釋了為什麼腐蝕雨年複一年侵蝕之下,這座建築仍舊能夠保留部分殘骸。
“看來,在當時也是花了大價錢。”林黛玉伸手摸索,金屬面闆的拼接縫隙中滲出粘稠液體,散發着刺鼻的化學氣味。
越來越深了。即使身負忠實的戰甲,即使探照燈能夠穿透二十星米,即使林黛玉早已習慣獨處于宇宙荒漠。
但是暗夜恐懼是碳基生物的本能。深淵生長出冰冷的眼睛,悄然注視着下行的少女。
觸底了,她在礦道的中間。
通道窄而深,鑽過狹長的通道,突破納米金屬網,進入真正的洞内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