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不能私設定囚牢。
但是禁閉室不受限制。
林黛玉被關在三号禁閉室,牆壁上的數據流模拟着落花飄零的軌迹,全息影像甚至咿咿呀呀唱着祖藍星失傳已久的吳侬軟語。
--當一個人的喜好被精确定位,意味着她的精神世界已經被撬開了一個角。
“一朝春盡紅顔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林黛玉受傷了,她咳嗽着試圖破解程序碼,插入後勁的思維抑制器自動注入神經麻痹劑,林黛玉的腦海中閃過絢爛的童年影像--
想當年,廢星[蘇]還是一座繁華的星球,身為星際遠征将軍的林如海擁着青春正好的賈敏。
笑顔如花的母親和藹可親,手中拿着一個頂漂亮的晶彩項圈,金屬流光、繁複雕花,象征着祖藍星曾經最輝煌的文明時代。
“黛玉乖,來試試這個項圈。”賈敏的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宇宙深淵。
林黛玉知道一切都是虛假,但是她忍不住沉浸在虛假的溫情裡。
如果母親還在,如果父親還在,如果[蘇]還在……
假如她不是星際孤兒……
……還會踏上星際流浪的道路嗎?
“哪天父親母親不在了,你要去帝都,去你外祖家,去尋找終極庇佑。”
“記住,隻有家人不會傷害你。”
“血脈相承,我們永遠是一家人。”
*
“電影好看,也不能盯着看太久。精神抑制環的上一位體驗者,已經融化在星際幻想中了。”
戲谑的聲調帶着與生俱來的松弛感覺。
林黛玉陡然打落賈敏遞過來的項圈。
賈敏愕然:“黛玉,你怎麼這樣對待母親?”
林黛玉冷笑:“母親?”她伸手捏碎空氣中的幻影,“我的母親隻呼喚我為--颦兒。”
賈敏和林如海的形象風吹雲散。
睜開眼,眼前是禁閉室流動着暗藍色數據流的納米牆壁。
神經傳感絨毛輕微收縮,閃着幽藍的微電流,在空氣中發出輕微的噼啪聲。
劉姥姥半躺在那裡,足踝手腕鎖着神經鐐铐,随着呼吸的起伏,發出輕微的電流音。
她銀色的短發略微有些長了,遮住那雙從來閃着睿智光芒的眼眸。
“劉玉華。”林黛玉輕聲呼喚她,“……對不起。”
劉姥姥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嘲諷的笑:“沒關系。”她聳聳肩,“畢竟我們結盟的時候一早說定的,隻共苦,不同甘。”
劉姥姥重新閉目養神,那句在林黛玉陷入幻境時候的警告出自她口。
作為曾經的72号實驗體,其實這樣的場面對她而言是司空見慣。
“禁閉室的手段有限,無非是思維抑制疊加神經鐐铐、沉默懲罰或者是記憶重組。别的?”
劉姥姥攤攤手:“貴族們的想象力其實很匮乏,你不要太高估他們。”
叮咚。
門口方向傳來進入提示音。
機械守衛的電子合成音清晰且可笑:“禁閉室守則播報如下:一、上交通訊終端;二、禁止使用精神力;三、探視時間不得超過五星分……”
白色的繡花錦緞鞋踩在禁閉室冰冷的金屬地闆上。
妙玉穿一身素藕色禅服,上面隐隐點綴着藍色禅紋。
她手中拿着一個流光玻璃花瓶,裡面插着一枝仿真水培桃花。
妙玉走到隐形的鐵鎖邊上,将玻璃花瓶輕輕遞過栅欄,放在靠近劉姥姥的地闆上。
“希望能讓你開心一點。”她說,看向劉姥姥的表情帶着深深的迷戀。
從來沒有人能夠像她那樣舉重若輕地破解她的數據陣。
畢竟她是從小背負盛名的“天才”數據工程師。
出生伊始,星際道士給她下過批注,點明了她的數據天分,也預示了她的終極未來。
“數據陣破,心也就破了。”
所以禅房一别,她就再沒有忘記過她--那個沉默不語、卻能将她的數據牆一眼看穿的人。
帝都人雲亦雲,說那不過是個随從、管家類的人物,是上不得台面的下人。
但是妙玉不管。
她早就入了禅宗,不以門第和身份限制自己的未來。
直到--
賈府傳來消息,她成為了星際階下囚。
賈母倒是通情達理,找到妙玉的時候扼腕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