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肯定值得最好的，你放心。”晴雯通過通訊設備端和她的“貧民”朋友們聊天。
大觀園裡當然什麼都配最好的。
這幾天，她終于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
不，錦衣玉食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上人”的地位。這大觀園裡的紅男綠女多的很，但是她是特别收到青睐的那一個。
晴雯看着自己新做的指甲，那做指甲的仆人爛了一隻眼珠子，卻用好的那一隻膜拜她鑲嵌着仿真小米珠的修長指甲。
還說：“這是多麼讓人羨慕的純淨能量源啊？”
晴雯根本聽不懂。
她不經意擡頭，卻看到窗外的全息桃花凋零成亂碼，露出背後鏽迹斑斑的金屬骨架。
怎麼？《大觀園》的溫度調節系統出現了bug？
下一秒鐘，姑娘們瑟縮成一團，誰都不知道為什麼上一秒鐘還是破天富貴的賈府大觀園，一瞬間陰風陣陣，變成了人間煉獄。
晴雯的面前堆着一籮筐的納米綢扇，上面流淌着賈寶玉親手編寫的全息詩詞。
晴雯歪了歪腦袋，她不能夠理解這些五個字七個字的古怪句子，這不是星際的通用語。
王熙鳳走到晴雯的面前，輕輕挑起她精心保養過的芊芊素手。
“撕掉它們。”她露出和善的微笑，剛剛晉升為琏二奶奶的賈府掌權者，此時越是笑得和善，越是讓晴雯不寒而栗。
晴雯顫抖着伸手撕開第一柄扇子。
電流在扇子被撕裂的一瞬間從指甲開始浸透晴雯的全身，她冷汗直流，漂亮的臉蛋因為痛苦不斷扭曲。
王熙鳳有些遺憾地看着能量監視器，在晴雯左手拇指的指甲徹底斷裂的瞬間，能量達到峰值。
但是晴雯的能量峰值，也不過如此。
王熙鳳直起身，輕輕拍了拍那一籮筐的納米綢扇，每一柄都連接着《大觀園》的能量暗網。
“全部都要折斷哦，每一寸每一分，都不可以浪費。”
晴雯痛苦地哀嚎：“不要了，不要了，我不要看見這些扇子……放過我，放過我，我不要住在大觀園了……”
“那是你的宿命。”王熙鳳的ai分身面無表情。
站在真實的晴雯面前的，不過是王熙鳳的某一個ai分。身。
千千萬萬個王熙鳳的ai分。身，站在入住《大觀園》的每一個姑娘面前。
琥珀的眼球在灼燒，她痛苦的伸手抓撓着自己的頭皮，沒人告訴她美輪美奂的《大觀園》需要數以千萬單位計數的能量，而這些能量全部需要由她們－－這些活着的能量體供給；
素雲更早一點經受能量淬煉，皮膚早就已經潰爛，此時經過不斷修複的仿真皮膚突然皲裂，露出内部超負荷運轉的冷卻泵，《大觀園》的溫度調節系統出現零點一個星氏度的偏差，随即被矯正；
彩霞的情感模塊已經崩潰，她瘋狂地跳進《大觀園》中央的核反應堆，身體瞬間氣化，隻留下一枚熔化不了的戒指；
平兒不動聲色打點了一切。
小紅剛剛從實習生轉正，看得膽戰心驚，連說話都不利索了：“彩霞死了，素雲也超負荷……我們……”
平兒揮揮手：“玉钏代替素雲，绮霞取代晴雯，碧痕接替彩霞。”
事實上，時代已經進步了。換做若幹年前根本就無需給她們取名字，統一按照序号排列：001，002……1001……
上位者總是這樣，談笑間決定蝼蟻的生死，冷靜到令人發指。
小紅不寒而栗。
“這個都是planb，永遠要教導她們不能輕易放棄。碳基身體的一切都可以被修複，手臂被腐蝕了，就安裝機械手臂；眼球被焚毀了，可以安裝雷達掃描器……彩霞這種自毀會導緻《大觀園》的能量失衡，必須眼嚴加懲罰。”
至于懲罰措施－－
第二天，彩霞的母家收到來自賈府的恩賜：
彩霞甚得老太太的歡心，特意恩準其妹妹晚霞進入大觀園，侍奉左右。
小紅結巴道：“彩霞就這樣一個妹妹……”
言下之意，若是晚霞也沒了，他們家就絕了後。
平兒掃過小紅，那張被王熙鳳特意調教過的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哪裡有一點鳳姐的風範。
她輕聲細語：“那小紅，是想代替彩霞嗎？”
小紅想到彩霞做為能量供給體提供能量的方式，整個人打顫，後悔自己的多嘴。
“不不不……”她跪下讨饒，直到此時此刻才知道原來任何一個人都是可以被替代的，她算什麼？蝼蟻有什麼立場同情另一隻蝼蟻呢？
＊
襲人和寶玉圓了房。
寶玉渾渾噩噩，第二天就被賈政叫去了，說是他的未來在朝堂。
花襲人端坐在房中，耳邊一百零一遍播放着《七大戒律》。
小紅敲了門進來，請安道：“夫人好。”
襲人抿嘴點頭，道：“好。”
一闆一眼猶如程序設置。
小紅檢索襲人後脖頸的芯片，确保程序無誤，這才又欠身離去。
寶玉渾渾噩噩地走進來，看着端坐在床沿邊上的襲人，隻覺得陌生又熟悉。
襲人擡頭，四目相接的瞬間寶玉驚呼出聲：“颦兒，你是颦兒。”
林黛玉笑盈盈地扯掉僞裝，後脖頸的芯片連頭仿真皮膚一起被撕下，随意扔在腳邊。
床腳邊緣露出襲人的繡花鞋，寶玉伸手去探，襲人的鼻息溫熱且穩定。
“怎麼？怕我謀殺了你夫人不成？”林黛玉自顧自吃茶，“大觀園還能維持這樣高的生活水準，老祖宗當真厲害。”
“現在是琏二嫂子當家。”寶玉道。
林黛玉點點頭，意料之中：“鳳姐兒真真好手段。”
“你……”千言萬語，賈寶玉不知從何說起。
林黛玉直接按在虛拟鍵盤上輕點，瞳孔中倒映出飛速滾動的代碼。
“噓。”她溫言細語，“我知道你的問題有很多，但是現在，你要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