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着青年應該也是一位很厲害的精怪,雖然不知來路,但他跟在她身後随着階梯一路往山上走,毫不停歇,呼吸都不曾亂過。
餘忱隻看了那青年一眼,周身瞬間展開結界。晟昀冷得直哆嗦,本來以為兩個妖怪要開始打架了,卻見那青年微微一笑,叫出了一個名字。
“餘忱。”
這是她第一次知道餘忱的名字,隻見餘忱聽後臉上罕見地浮現出茫然,過了好一會兒,才收起了結界。
青年送給了餘忱一盞燈,餘忱睡覺的時候會将燈放在一邊。晟昀琢磨了好久,有一次實在忍不住,在餘忱背過身睡着時稍微碰了一下那盞燈,看到了一些關于餘忱的零碎夢境,這才慢慢揣測出那青年和這盞燈的一點背景。
她曾看到過一些收錄奇門異術的冊子,有一類精怪專門吃人的夢,他們以夢中人的喜怒哀樂為食,常用的器物就是引魂燈,将人的魂魄引入編織好的夢中。
那青年的道行顯然比書中記載的小妖怪厲害得多。
晟昀開了一個小結界,窩在結界中避雨。出于對餘忱的畏懼,她這時并不想回去。
雨噼裡啪啦地打在水溝裡,沒有絲毫停歇的苗頭。頭頂上的烏雲沒有散開的迹象,反而越積越多,厚重的雲層間有強光閃爍,伴随着不間斷的轟鳴聲。
晟昀并不害怕,薄徕山在結界範圍之中,因為隻進不出的規矩,稍微有點修為的精怪都無法入山,當然,山裡的精怪也出不去。
她也出不去。
盯着倒流的河水愣神,突然一道天雷直直下來,差一點就劈到了她的腳尖。
“噢喲!”晟昀抖了一下,正要站起來,又一道天雷直直劈到她的頭頂。她摸了摸發麻的頭皮,剛一擡頭,一個黑乎乎的玩意一下砸在她的腦門上。
“哪路的神仙啊,在郦郡山上頭渡劫?!”晟昀仰頭大喊了一聲。
羲光沒有曆劫飛升的說法,先祖就是太陽神鳥之一,天生的神物,千萬年後,即便是後代落魄至此,也沒有像别的族群那樣,要渡個劫難,取得“上天”的許可。
阿兄說,很多“劫”都是各族的表演,仿佛誰渡的“劫”越厲害越壯觀,功法就越深奧。
晟昀無法理解,因為很多時候,不管是為精進修為,還是為了撐場面,那些刻意造出來的“劫”,往往會使得底下修為低微的小妖怪魂飛魄散。
她有些生氣,這天雷将水都攪散了,打不滿水不知道那老妖怪會怎麼捉弄她。
彎腰撿起地上那黑乎乎的玩意,抖了抖,撒落一點灰。是隻倒黴的鳥,一身焦黑看不出來是什麼品種,像是路過此地被天雷劈死掉下來的。
“這些妖怪淨幹壞事。”晟昀一邊嘟囔着一邊往山上走,剛走了幾步眼睛一轉,掌心翻轉升起一團火,将那隻焦黑的鳥拎到火上燒烤。
反正死掉了,肉身留着也沒用,烤來吃了吧。
她正想着一會兒摘點什麼香草調調味兒,卻見那小黑鳥動了動,翅膀将灰抖下來,露出金色的翎羽。
晟昀下了一跳,眼看着小黑鳥快醒了,掌心的火來不及滅,順手就将那鳥扔了出去。
小黑鳥被扔進了水溝裡,水流沖刷掉了身上的灰,小黑鳥變成了小金鳥。
少年艱難地從水中擡起頭,側頭看見一個頭發炸毛的小姑娘,一邊把手背過身,一邊做賊心虛地看着他笑。
“仙友剛才不小心掉下來了,哎呀,我就是路過,還要回去挑水呢,我先走——”
他的力量雖然暫時還沒完全恢複,但隻掃了一眼,大抵知道眼前小妖怪的修為是什麼境地,見她要走,一把将人拉回來束縛在原地。
“不是要把我烤來吃了?”他問。
“怎麼會?我是看仙友渾身冷冰冰的,燒個火給您取暖呢...”
“...”滿嘴謊話,懶得跟這小妖怪計較,也沒解定身咒,他轉頭往山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