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迷境

快要砸到湖水中，晟昀幻化出羽翼，此時隻想逃命，一個翻轉幾乎貼着湖面往外飛馳。她側頭看了一眼，餘忱劈裂了半個郦郡山，江思落到山腳的密林中，隻能看見一片濃厚的霧障，深綠的枝葉在霧中若隐若現。

身後有東西追了過來，晟昀晃眼一看，水面卷起巨浪，直沖她而來。她不敢耽誤，雙手緊握，準備與餘忱殊死一搏。林中的金光閃了一下，她分了心去瞧，被巨浪一下拍在湖面上。

“呃——”晟昀在水面上滾了幾圈，穩住了身體，浮在水面。翅膀被燒得灼痛，她趕忙收起，一擡頭，餘忱正居高臨下地站在她面前。

水面倒映出餘忱的影子，白發披散，冷冰冰的，像在水面上渡了一層霜。漫天的血霧跟随着餘忱席卷而來，緊貼在餘忱身後，霧中出現了那怪物滿是死氣的臉。

“為什麼要跑？”餘忱問。

晟昀怒從心起，卻笑出了聲，沒回答他，隻說：“我不會當你的乖娃娃。”話音未落，她掌心覆火，手一擡直沖腦門。

餘忱手指動了一下，晟昀被拎到半空，他身後的魔物臉上露出些許興奮，沖她襲來，被餘忱一擡手打了回去。

“真是太奇怪了，”餘忱說，語調平平，聽不出情緒，“你到這裡來，是逃命的，現在又要破結界逃出去，這裡不比外面安全麼？”

他不明白自己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對晟昀來說，他是一個能随手捏死她的妖怪，她怎麼可能安心待在他身邊。

“我不會殺你的，那孩子還在你身上呢，”見她沒應聲，餘忱自顧自地開口，“你要走，就把他給我。”

話音未落，晟昀手腕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灼痛，她挽起袖子，隻見手腕上的圖案被燙得猩紅，血絲從皲裂的皮膚上溢出，緩緩流淌到餘忱指尖。

“你要做什麼！”晟昀一把捂住手腕，将血絲凍結。那是阿兄的印記，阿兄是她的護身符，從前是，現在也是。

頃刻間紅煙彌散，伴随着濃重的血腥氣味，遮天蔽日，她被裹挾在漫天的血霧之中。血肉似乎在一點點被吞食，裸露出來的皮膚溢出血點，晟昀手心結印，開出結界，吃人的霧氣被暫時阻擋在結界之外。

餘忱臉上也溢出了血點，遠遠看着，就像臉上起了紅暈，他似乎并不在意，指尖點了點結界屏障，一伸手，直直地穿過結界就要扼住她的喉嚨。

“太不聽話了，”餘忱還是面無表情，眉頭微不可見地蹙了一下，“結界也無法限制你，我隻能抽了你的魂魄，放在一個容器裡，這樣才算穩妥。”

“閃開！”

晟昀聽見有人大喊一聲，立即仰身猛地鑽入湖水中，霧氣沒有蔓延到水面下，她仰頭，看見外邊金光閃爍。

江思沖了過來。

她在水面下，憑本能反應向往外逃，可她心裡知道江思打不過餘忱，更别說還有那隻怪物。

來不及思索，晟昀沉住氣，一躍而出，餘忱正擋開江思的劍鋒，她掌心聚火成劍，從餘忱側面攻入。

劍刃劃開餘忱的臉皮，溢了一滴血，順着白淨的臉皮滑落。餘忱側頭看了她一眼，瞳孔一凜，擡手将她拉過來，一把掐住她的喉嚨。

晟昀頓時眼前發黑，腦中一片空白，穩了穩，才睜開眼睛，奮力掙紮，卻怎麼也掰不開餘忱的手腕。

力量在減弱，手腕的印記又痛了一下，一股氣從胸口湧上來，她凝心靜氣彙入手心，一掌擊退餘忱。

餘忱周身瞬間展開結界，晟昀胸口被反擊一掌，嘴角噴了一點血，直直往湖水中墜去。胸口灼痛，此時她已無力化形，眼睜睜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越來越近。

臉皮接觸到水面的瞬間，她眨了眨眼睛，眼前光影變幻，如混亂的夢境，光怪陸離，耳邊的風嘯聲突靜，仿佛墜入一片虛空之境界。

似有水墨流轉，熱鬧的人聲由遠及近，眼前出現低矮的屋檐，夕陽照在阡陌小路上，田間綠苗搖曳，似是暖春時節。

恍惚中有人拉住她，她回過頭，是江思。江思的視線移至她的嘴角，擡手将她嘴邊的血迹擦去。

“受傷了？”他問。

晟昀運氣，胸口血氣流轉雖不算通暢，倒也無礙，她搖搖頭。江思摸着她的手腕探了探，片刻後才放開了她。

“這裡是哪兒？”晟昀看着這場景陌生又熟悉，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瞧見過。

江思不語，拉着她到一處農家院落，院子裡的女子面容溫婉，正在擇菜。

是餘忱夢中的女子。

“你...造出了萬斂境？”晟昀驚愕，怪不得她說熟悉，原來是餘忱的夢，伸手摸了摸牆壁，手指上還能沾染上牆壁的土灰，“乖乖，這也太真實了。”

“香灰太少了，隻能造出一個很小的境。”江思說，看着晟昀一臉驚奇的模樣，沒有告訴她，其實她那段時間做的噩夢就是他為了造境拿來練手的。

“那我們現在趕緊跑吧。”晟昀忙說。

江思搖搖頭：“這個境不穩，一旦我走了就會碎掉，所以，”他看着小妖怪，“我們要在這裡殺了他。”

晟昀先是一愣，而後不由地咽了咽口水，心跳聲跟打鼓似的，這時候她明白，餘忱不死，誰也活不了。

柴門大開，外出勞作的男子笑盈盈地走進院子，女子見丈夫回來，上前給他擦了擦汗。

“田老四去山上獵到了狐狸，剝皮賣給了皮販子，你猜猜賺了多少？”

妻子的注意力顯然不在田老四的事情上，她打來水，給丈夫清洗砍柴火弄髒的雙手。

“我明兒跟他一起上山去，運氣好還能打一隻呢。”妻子轉身去倒水，丈夫悄悄從懷裡拿了一個小紙包，打開來，是一些細碎的糖。

“怎麼想起來買這個了？”妻子很是欣喜，又面露責怪，覺得丈夫多花了錢。

“找二娣要的。”他笑着說。

兩人唠着家常，晚些時候，兩人收拾完一起回了房，小屋裡就點了一隻蠟燭，丈夫在看書，女人坐在一邊繡花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