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長晖看着玉蒙的背影出神,身後莫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們也走吧。”
哀嚎聲已經遠去,不用回頭也能知道東陽很快就會淪陷,城裡的妖怪和術士也會被割面鬼絞殺。想起初入東陽的場景,那時的王城處處笙歌仿若亂世桃源。
身後久久沒有動靜,江思稍稍側頭:“你要是想救他們,我就帶你回去。”
晟昀反問:“回去給割面鬼加餐?”
江思笑了一下,沒有再開口。
弱者其實更不應濫用良善。這是昭廈送她出羲光時說的話,她沒見過外面的世界,參與過的戰事也僅有幾場,沒見過這世界原本是如何醜陋。而昭廈在前線多年,看過種種為了活命和家族利益而使出的卑劣手段。
“割面鬼...是怎麼來的?”
江思聽見小妖怪在背後問。
“他們中了某種咒印麼?死後變成無知無覺的怪物?”
“是誰在操縱他們?”
小妖怪的問題很多,他想了想,回:“沒有人能操作割面鬼,又或者說,誰都可以操縱割面鬼。”
“割面鬼以活物的生血為食,堵住他們的口鼻就能防止傷人。東陽的割面鬼被埋在地裡,自然聞不到血味,但城中有鬥獸場,血腥味濃重,所以隻要将屏障打開,就能引誘割面鬼傾巢而動。”
晟昀更加疑惑:“是誰在外面埋了那麼多割面鬼?”
江思沉默,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方才見到的黑鳥,從前是赤鸾的信使,但現在,或許已經成了某些人的眼睛。
他隐約猜到一切可能與他和背後的小妖怪有關,畢竟那隻羲光的鳥妖是明晃晃的陷阱。
晟昀趴在江思身後,腦子裡也絞成一團,她知道清風身上的追蹤印是個陷阱,可這個陷阱是為誰所設?那幾個赤鸾的鳥妖又在屏障未開的情況下圍剿江思,很難不讓人懷疑進入東陽其實是各方為江思設下的陷阱。
她得早點解決連生纏,離開江思。
戰火的綿延和餘波比晟昀料想得還要糟糕,從高處俯瞰,許多城池變為廢墟,露天的平坦之地随處可見白骨和腐屍,偶爾略過山洞,會有人小心翼翼地探出洞口窺探,如驚弓之鳥。
晟昀心裡越發沉重,不知如此不見天日的世界何時才會恢複正常。從前各族之間也會有鬥争,卻遠達不到如此規模,不知來源的割面鬼将各方都一同淪陷于戰火的深淵中,各族皆死傷慘重,沒有赢家。
“抓穩了。”江思提醒道。
晟昀趕忙摟住他的脖頸,下方陡然出現一個虛空之境,江思猛地往下俯沖,兩人一同墜入。
“好了。”
聽見江思的聲音,晟昀才睜開眼。面前是一條很長的階梯,周圍空洞洞的,什麼也沒有,她伸出手去,手心隻感覺到一絲微弱的氣流。
“别亂碰,”江思提醒她,“會被拽出去。”
這下引起了晟昀的好奇:“這是什麼地方?”
江思沒說話,隻拉着她往上走,走到盡頭時,眼前隻有一片迷霧,看不清前路。江思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霧中,她心裡忐忑,隻得跟上去。
萬幸沒有失重感,她腳下是紮紮實實的地闆。
睜開眼睛,入目是一座巨大的宮殿,通體透白,卻閃爍着異常的霓虹流光。她擡起頭,看到上方絢麗的雲彩。
“這是我母親的王宮,”江思解釋,“方才是唯一的出入通道,沒有固定的位置,有時在天上,有時在海中,若是落入妖怪的巢穴,你将手伸出去,就會立即被外頭的妖怪發現,把你拖出去吃掉。”
晟昀現在把江思的話當成七分真三分假,她算是摸到套路了,江思總愛騙她說會被吃掉。
“你母親住在王宮裡,那你不會是王儲吧?”晟昀打量着四周,“可是這裡空蕩蕩的,怎麼沒有人啊?”
“我說過了,我是被驅逐的,我母親當然也算不上王後,她隻有一座宮殿而已。”事實上,整個赤鸾已經随着月君自滅而易主,隻有他母親還獨守着空無一人宮殿,自诩月君的王後。
厚重的殿門打開,江思走上前,恭敬地喚了一聲:“母親。”
晟昀伸頭望去,隻見一身着寶藍色長裙的女人斜卧在王座上,雙目輕合,睡得安甯。她長發披散,面容白淨卻紅唇如火,長裙上是金紅色的鳥羽織紋,往王座上随意一躺,把背後的赤鸾圖騰遮住了大半。
女人一睜開眼,原本平和的五官瞬間顯出銳利來,金色的瞳孔在兩張青嫩的面孔上來回打轉,突然輕笑了一聲。
“你比你父王有本事,帶了一隻羲光的鳥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