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姬沒有再說話,她親昵地貼在洛長晖臉上:“娘和阿餘等着你,長晖,一切都過去了,好好活,好好過。”
說罷,魑姬化成一縷青煙,落在莫鈴掌心。
“娘!”洛長晖一時之間無法接受,他拉過莫鈴的掌心,卻什麼也看不見,他四處張望着,卻再看不到母親的身影,隻能無力地跪倒在地。
江思沒空去安撫洛長晖,他看見莫鈴的指尖微動,立即上前将捆在她和洛長晖身上的繩結割斷。
“别哭了,她醒了。”
聞言,洛長晖趕忙收斂情緒,将莫鈴小心地放下。
莫鈴躺在地上,臉色依舊像一張白紙,她眼皮微微動了一下,洛長晖湊近,屏住呼吸,生怕錯過她的一絲變化。
于是莫鈴一睜開眼,就看見洛長晖神色緊張地盯着他,臉頰邊還挂了兩道淚珠。
“你哭什麼?”一開口,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洛長晖趕緊将水袋取下來,給莫鈴喂了點水,他随手摸了一把臉:“沒哭,被風沙眯了眼。”
荒郊野嶺的,哪裡來的風沙。
莫鈴沒有拆穿他拙劣的謊言,身上的魂力尚未恢複,她還虛弱得很。飲完水,她轉頭看到倒塌的枯樹,上面零星地飄着幾個亡靈,那些都是曾經打算将她活祭的術士,他們也算半個旒族,是旒族和人族的後代。
他們想要分食她的魂魄,得到她的壽命,而她也想汲取他們的魂力,讓他們的魂魄為她供養。
現在,他們的魂力已經吸食殆盡,她需要不斷尋找更新鮮的魂魄。
“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洛長晖把油紙袋裡的肉幹遞給莫鈴,莫鈴搖了搖頭,她需要的不是這些。
她轉頭看向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江思,開門見山:“你來找我,是因為身上的咒印?”
“是,”江思沒有遮掩,“作為交換,我可以為你尋到足夠的魂魄,直到你完全恢複。”
莫鈴指尖伸出黑線,搭上江思的手腕,沉默片刻,她搖搖頭:“我沒有辦法,你身上的咒印正在侵蝕魂魄。”
“可你是旒族,你的生命是無窮無盡的,”江思站起身,聲音不自覺地放大,“如果無法解除咒印,那換魂呢?續命呢?”
江思的反應有些反常,像是快要失去理智,洛長晖趕忙擋在莫鈴身前。
莫鈴依舊搖頭,解釋道:“旒族沒有重生之力,作為木精,通過汲取大地的生命力而獲得長生,但衰老并不會延緩,我們會越來越虛弱。”
江思把懷裡的紙頁掏出來,遞到莫鈴面前:“用禁術呢?”
莫鈴掃了一眼紙頁上的圖騰,正是當初那群人所用的法陣:“這一種古老的祭祀方法,以分食他人魂魄而延長自己的壽命,是早年間與旒族通婚的人族後代所創,但是,”她頓了一下,将黑線收回,“你的咒印無法消除,供給再多魂魄都無濟于事。”
這無疑是給他宣判了死刑。
江思隻覺得眼前黑暗太過沉悶,他站起身,想往光明的地方去。
洛長晖看着江思的身影消失在林中,他轉身扶起莫鈴:“等你身子養好,我們...”他頓了一下,臉頰绯紅,“找個安穩的地方住下吧。”
許久沒有得到回應,臉上的紅潮退去,洛長晖低聲說:“如果你要我的魂魄,那就拿走,我們當初說好了的,你幫我把母親和妹妹的魂魄找到,我的魂魄就歸屬于你。”
話音未落,他聽見旁邊人笑了一聲:“我不要你的魂魄。”
他擡起頭,盡管天色昏暗,他看不清對方的臉,但仍然能感覺到對方是在笑。
她的話似乎是某種承諾,于是他又雀躍起來:“那我們說好了,找一處隐蔽的地方,等天下太平。”
“太平之後呢,你要做什麼?”莫鈴問。
他腦子裡想到一副畫面,卻不敢同她說,清了一下嗓子:“我要成宗立派,以後說不定能和玉章一較高下,到時候我再把玉無瑕請回來坐鎮,我看那玉蒙老頭兒還敢不敢說我差得遠...”
耳邊有人在說話,晟昀覺得腦袋好沉,像被灌滿了水,擡不起來。
“她跑了!”有人驚呼。
誰跑了?
似乎有很多人,耳邊的嘈雜聲逐漸放大,她睜開眼,猛然一擡頭。
沉睡中的窒息感終于消失,她擡起頭大口喘息,像溺水的人重新開始呼吸,貪婪地渴求這新生的空氣。
“把她吊起來。”有人說。
身體被吊起來,她下意識地想要張開羽翼對抗失重感,卻發現身上被捆上了咒法,将她的力量完全壓制。
環顧四周,她正被吊在赤鸾山頂,一如當初她在山腳下的小城仰望時看到的那樣,作為誘餌被高高挂起,等着誰來自投羅網。